太子并两王被训斥的消息, 杨玉环还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 又被应接不暇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先是监察御史被打板子流放。寿王虽然不喜庶务, 但毕竟开衙建府, 自有其一套班子。而作为后宅唯一主子的杨玉环自然可以假借整理之名接触到一些朝政邸报。
看到这条讯息的时候, 她还在心里腹诽监察御史还能被打, 皇帝是不想要名声的时候。
杨钊又神神秘秘的窜到她的面前,
“环儿妹妹……要出大事了!”
“怎么?”
“中书令张九龄,张大人快要有麻烦了!”
张九龄?她对他的认知只限于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他还是大官?
“他怎么了?”她不动声色的问。
“那位被流放的御史是他举荐的!圣上对此十分震怒!而且, 而且……等消息十拿九稳了我再告诉你!”说着兴奋的背着手出了门。
杨钊此去是前去赴约,赴一个他高不可攀的大人物的约。
原来随着他在寿王麾下奔波的时候,渐渐的其寿王大舅哥的身份也逐渐铺陈开来。有那别有用心之人聚拢了上来, 主动伸出橄榄枝, 其中最粗大的是当朝礼部侍郎,宰相之一李林甫。
李林甫派手下门人宴请杨钊, 而杨钊见到宰相相昭, 自然喜不自胜, 施施然就去到了酒楼。两相问安见礼以后, 酒过三巡, 人越发放浪形骸。话题也从舞女歌舞往深处延伸。
“郎君, 我家大人一直与宫里的娘娘交好,承蒙娘娘的大力支持。如今对于某些事情上大人自有默契。请郎君稍安。”
“某听令大人的话,只是需要某做些什么?”
“郎君不必心忧, 只安稳的做好现在的事, 很快便有机会来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举杯饮酒庆贺。
宫里,李隆基在紫宸殿里忍不住再次砸了茶碗。
“这张九龄未免也太不识抬举!朕想要用的人竟然敢推三阻四!”
而这一幕正巧被前来刷存在感的武惠妃给看在眼里。
她吩咐人收拾残局,一边从食盒里取出了她精心准备的甜碗,冰镇过的水果浇上了奶酪。一边揉着李隆基的胸口,
“三郎,天干日燥的,可别上火,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有那奴仆不听话的打了罚了也就是了。这人呀,一旦恩宠太过了,就容易蹬鼻子上脸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李隆基享受着宠妃的温柔小意,陷入了沉思,只是那双如雄鹰般锐利的眼神表明他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容忍。
武惠妃乖巧的依偎在他胸前,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狐狸般狡猾。
这一厢,李林甫屡次被张九龄压制打压,此番好不容易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怎能不加以利用。吩咐看似不相干的人给圣上上了密折,指证张九龄结党营私。事件正是他早已构陷好的,上月张九龄生辰,太子、裴相与他私下饮宴的事情。虽然圣人留中不发,但不久就小题大作的训斥了裴相一顿。李林甫知道,这事快要明了了。
当张九龄再次抨击圣上欲提拔的新人“不堪一用”的时候,李隆基走出紫宸殿的时候,正听到有那嘴碎的小太监背后议论,
“张相公未免也太过飞扬跋扈了,仿佛全天下就他最是厉害似的。连圣人之言也敢反驳。”
看着跪在他面前抖如筛糠的小太监,李隆基没有多说什么,只抬脚离开。
高力士忧虑的看着这一幕幕发生,却什么也不能说与做,这是他安身立命之道。
终于,风波还是来临。朝堂上李隆基突然发难,直接下了圣旨,力陈张九龄结党营私、嫉贤妒能的罪状,罢免了他的宰相之职,并且流放出长安城。
武惠妃与驸马杨洄等人简直要弹冠相庆,在她们看来,废了张九龄这个坚定的保太子派,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如今差的不过是临门一脚了。
筹划了多年的武惠妃当然不可能等多长时间,这不仅是给她那三个枉死的孩儿报仇,也是为了她的将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完善计谋,她要一击即中!
机会很快来临,时年隆冬,李隆基从华清宫游幸归来的路途上,因见着一冬季出来觅食的野鹿,见猎心喜,冒着大雪带着人追逐了几十里,终于觅得了此物。
见着自己亲射的猎物,他不由得感叹自己身体正值壮年,于是饮鹿血、喝烧酒、近女色,活生生的把自己给作病了,感染了风寒。
当晚在帐篷里便一时冷一时热,人也烧得模模糊糊。作为后宫权利最大的女人,且又在宫禁守卫并不怎么森严的野外,外有李林甫支持,内有高力士放水,她不做一场都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
她立刻吩咐人手封锁皇帝大帐,方圆数里之内不准人随意靠近。又频频召见太医们轮番诊治,做出圣上之病来势汹汹之态。以李林甫为首的新上任的几位颇有默契的相公、重臣也排着队进出帐篷,出来时面色凝重晦暗。
一直被隔离着不得见父亲真面的太子看着此番情态,越发觉得事态严重了。
太子李瑛带着他的那一干人闯到了帐篷面前,吵吵嚷嚷的要求见父亲。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武惠妃按照品级大妆,盛气凌人的从帐篷内出来,一开口就是强迫压制太子。
“二郎带着这么多人在你父亲病榻前高声喧哗是要做些什么?难道是要逼宫?!”
“休得血口喷人!我不过是担心父亲的安危,前来觐见!”
“你父亲睡前吩咐,想要清静,谁也不见,一切事宜待他睡醒再说。再说你是太医吗?能看出什么病症!”
“你让开!我今日一定要见父亲一面!”
“你敢忤逆圣上的话!”
“我……”李瑛一想自己近日与父亲关系颇为不睦,若此番异动,被父亲知晓,少不得要吃挂落,谋生了退意,但仍强撑着吼道,“那我就在附近等着父亲召见。”
回到不远处太子的帐篷,有幕僚上前分析道,
“殿下,此间恐有事!”
“怎么?!”
“某观察了圣上大帐,太医来来往往,忙碌非常,证明圣上病情严重。
朝廷重臣被频频召见,却没有咱们的人。是谁在召见?
还有武惠妃今日的妆容是按照严苛的盛装装扮的,圣上如今病了,嫔妃怎可浓妆艳抹!某以为此乃虚张声势!”
“你是说……”
“圣上危矣!请殿下早做决断!”
“可万一不是呢?”
“没有万一,有的只是如若武氏矫诏……则殿下危矣!”
李瑛迟迟下不了决心,在帐篷里急得团团转。
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之际,有那巧言令色的道,
“太子不妨去堵一堵相公们,看他们有什么变化。论理,如若圣上有恙,太子监国理所应当!如若有事相公们也该知会殿下才是!”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李瑛直接冲出了帐篷,恰逢李林甫从大帐里出来。见着了太子,他行李问安的姿势比平日里更加恭敬,那腰弯得更低,言语间也多了些急切的讨好。有太子一方机敏的人看出这些异状,纷纷交换晦涩不清的眼神。
这时,有安插在武惠妃身边的内线悄悄回禀,看到了武氏偷偷派人往京里放信鸽。似乎好像是书信于寿王。
诸多迹象都在表明一个事实,这天似乎真的要变了!
光王等人纷纷进言,
“太子哥哥!快拿主意吧!迟了可就大祸临头了!”
“可……可武氏狡诈不许我们拜见父亲呀。”
有那敲边鼓的怂恿道,
“难道殿下的甲胄不光亮乎!刀不利乎!武氏一介妇人看到我们穿戴威严安敢再生事端。”
于是这条计谋被众人采纳,管他文臣武将,太子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穿戴齐整,刀剑锋利的有序围向天子大帐。
这厢,喂皇帝喝下私下配置的醒神汤药,以解之前安神汤药性的武惠妃一身素衣,跪在李隆基床前,哭得声泪聚下,一声声“三郎”的呼唤简直是动情感人。
李隆基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身边爱妃正跪在榻前,眼泪流个不停,手握着一支金钗,正在她的颈间比划,立刻出声喝道,
“爱妃这是在做些什么!”
武惠妃的哭声戛然而止,满脸的不可置信,抬头仰望着他,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神一瞬间爆发出神采,凄厉的一声喊,
“三郎!”
她喊过以后,听得外面的声音霎时一静,继而更加大声了。
她一把趴在他的怀里,
“三郎!三郎!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我简直没有办法活下去了!求你再也不要吓我了!”
李隆基一边拍哄安抚她,一边理清现状。他这是病了一场,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的吵闹又是什么?
“力士!高力士!滚进来!”他左右环视一圈不由得怒了,他正病着这近身服侍的怎么只有武惠妃一人?
高力士正在帐外对峙,听得帐篷里熟悉的呼喊,立马赶了进来。
“死奴才,滚去哪里了!”
“圣人……”高力士面色苍白,浑身汗如雨下。
“何事!”李隆基慢慢的品出味道,外面有甲胄兵器之声,惊得立时起身。
“太子……太子殿下带人围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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