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女眷们戴金玉花钿、着绫罗绸缎入宫谢恩。杨玉环看着喜气洋洋, 神彩飞扬的她们一时笑不出来, 因而面容显得有些严肃。
二娘子珏娘, 现在应该称呼为虢国夫人觑得她的神色, 脸上带着笑, 走上前去, 挽住她的手, 陪笑着道,
“妹妹还在生我的气呀?这气性也太大了些。之前那些事都是姐姐我不懂事,在这里给妹妹陪个不是。姐姐以后再也不敢了。妹妹就大人大量原谅我了吧。”
杨玉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直把她看得没趣起来,才好整以暇的问道,
“姐姐可还心存想法?”当初之事是她利用了珏娘, 实则两不相欠。
“不敢啦!”她急切的回答, 生怕再惹怒了贵妃娘娘。
自那事以后,贵妃不再召见她, 就像忘了还有她这么个姐姐似的。有那势力的下人对她轻慢起来;外面的宴会之类的, 众人也都一味讨好大娘子;她一贯自负的美色, 原来围在她身边奉承讨好的郎君们也因着娘娘的不待见纷纷躲开了。
她才发觉离了贵妃娘娘的庇护, 她什么也不是。如今因着杨家上上下下都被封赏, 她才讨得一点好处, 被封了个虢国夫人。因此她上赶着来谢恩求得谅解,见识过繁华以后谁甘愿冷清。
杨玉环捏着一颗果子把玩着,声音幽幽的传来,
“其实我可以理解阿姐的想法, 人往高处走,圣上又富有天下,人才出众。”
“别,我真的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了。我有中意的郎君了,比圣上更年轻俊俏……”
杨氏也跟着劝解道,
“是呀,环儿,你就别再生气了,自打领了这封赏以后,有人像你姐姐求亲了。过几日,娘就打发她出嫁。”
杨玉环对于珏娘的那点事根本不在乎,只是做戏要做全套了,众人劝解,她也就顺水推舟的下了。杨家兄妹们又是一团活络。
“娘子,从蜀地运来的荔枝到了。圣人命人送来了。”阿香进来禀报。
“呀,平日里光听得了这名头,却不曾见过,今日在妹妹这里倒是开了眼了。”珏娘一脸夸张的表情奉承道。
“是呀,满长安城谁不知道圣上对妹妹最是宠爱。每年这个时节,快马进京运来荔枝都传为佳话了。”琯娘也跟着搭腔。
看着杨氏、姐妹们都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杨玉环轻扯唇角,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意。这佳话还会传扬千年,并且给她扣上一个红颜祸水之名呢。宠爱,上对下,含赐予的意思,给你你必须要感恩戴德的接受,这种爱从来不是她想要的。这样的心思有谁能解?
这些日子以来,她听着朝政上传来的风云诡谲,已经麻木了。她吩咐人把荔枝分了下去,看着她们惊喜的表情,带头品尝这南方佳果。吃吧、吃吧,这样的奢华享受,没多少日子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杨国忠的上位加速了叛乱的到来,但她却不知道具体的史实。因此当杨国忠因着领兵发南诏的事情来请辞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兀的站了起来,急行到他面前,
“你疯了?领兵?你带过兵吗?”
“我没有领过兵,但我手下人领兵呀,我只需要挽总领头即可。”
杨玉环无力吐槽了,苦口婆心的劝解,
“带兵打仗不是儿戏,从粮草到战略战术都自有其章程。一个不好生死是小,惹来抄家灭族的大祸!”
“阿兄我何曾不想这些,可是阿兄在这个位置上,已经身不由己,不进则退。历任宰相谁有过好下场吗?”
“你处在这样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还能逼迫你什么?!”
“太子、安禄山等人虎视眈眈。”
“你跟他们有什么仇怨?何至于如此对你?”
“早年间,我为了上位,帮着李林甫做了很多事,对太子逼迫甚多,已结成死仇。太子上位之日就是我的死期。
安禄山拥兵自重,对于朝廷的政令都爱搭不理。之前李林甫在的时候他尚且卖几分面子,现在对于我的发文,他却视而不见。我怎么可能容忍他挑战我的权威,满朝上下如何看待我?”
听到安禄山的名字,她心下一紧,追问道,
“他现在的权势如何?”
“他手握朝廷半数以上兵权,圣上曾有意令他出任宰相,被朝臣们阻止。后来圣上又任命他为左仆射作为安抚。如若我再不出手抢夺兵权,迟早有一天安禄山造反了会第一个对付我。”
杨玉环挥挥手,让他走了,就这样吧,反正有杨国忠安禄山两个人轮番作死,大唐离战火纷飞的日子不远了。她管不了,躲不开。
杨国忠的离开给长安城到来了短暂的平静,她的姐妹们再嫁,李隆基带着她亲临以示宠信。香车宝马盈门,灿烂芳菲馥路,杨家姐妹们的府邸连成一片,雕梁画栋,人来客往,所谓的顶级权贵人家是也。
李隆基喜欢热闹,喜好出游,从春宴到狩猎,到赏花都命杨家女眷们跟从。杨玉环看着逶迤数十里不绝的马车,以及风中传来的谈笑细语声,前方正在打仗,后方却这般的歌舞生平,仿佛那交战的另一方已经十拿九稳胜利了一样,正提前庆祝一般。
当杨国忠战败的消息传来以后,朝廷上下陷入一片沉寂。有杨国忠一派的臣子劝慰道,许是一时的失利,南诏弹丸之国,假以时日必能攻克。于是朝廷连发征兵旨意,匆匆征兵十万又开往前线。换来的却是再败的消息。两次战败损兵折将接近二十万,又匆匆签订了休战协议。朝廷妥协颇多,如若不是看在杨玉环的面子上,杨国忠早已被罢官免职了。
杨玉环不是没有劝过,
“三郎,我兄长不胜任这官职,就免了他的职吧。”
李隆基长叹一口气,把她搂到膝上,
“我何尝不知,只是他对朕的忠心无人可及。没了他的制肘,太子一系将无所顾忌。朕如何安心坐在这龙椅上。”
杨玉环想劝他多放些心思在朝政上,可看着他因为服食了丹药,脸色潮红,手微微发抖的样子,她的话说不出口了。想了想,还是道从他身体出发,劝道,
“三郎,自古这丹药多是沽名钓誉之徒杜撰出来的,谁也没有亲见过成仙之人,我担心你的身体。”
“别担心,朕自服食丹药以后,自觉身轻体健,浑身精力无穷。假以时日,定能有所助益。”
杨玉环只能苦笑以对。
夏日的长安城,持续数天的降雨令杨玉环有种不好的预感。才因为战败而大伤元气的大唐又遇上这久涝成灾,连老天爷也不给大唐活路了。
紫宸殿内,杨玉环隐在帷幕后,忧虑的听着杨国忠等人给李隆基汇报农情。
“圣上放心,臣等派人去农田查看了,稻苗长势正常。雨势虽大却不会影响收成。想必是上天庇佑我大唐。”杨国忠低头奏报。
“当真?”李隆基虽然懒怠朝政,但基本的智商还在,他有些怀疑。
对此杨国忠早有准备,命人拿出了一匣子禾苗,介绍道,
“圣上请看,这是臣让人在农田里拔来的禾苗,根系粗壮发达,定能渡过此次水患。”
李隆基仔细看了看,确是上好的禾苗,这才放心下来。
杨玉环对杨国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太违背自然常识了。她让阿香领他去了昭阳殿侯着。她应付了李隆基以后匆匆回到了寝殿。
一进门她也懒得跟他寒喧,劈头盖脸的质问,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那些禾苗你动了什么手脚?”
杨国忠看着因为气愤而显得气势强盛的妹妹,笑了,带着抹苦涩。
“我就知道骗不过妹妹,你是我们兄妹里脑子最活泛的。”
“别说这些废话!你现在的胆子大的惊人,什么都敢编造?!”
“我能怎么办?我这个宰相,才干不如李林甫,因着你的关系上位,多少人虎视眈眈,这才多少时日,前有南诏败绩,现在又来了连日暴雨,太子一系就等着我露出破绽。这些事加在一起,有心人一穿凿附会,安我一个不详的名头,我就完了。”
“真不知道是不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进宫你不会摸到权力的顶峰。我很怀念初来长安城那个努力上进的钊哥哥。”可惜呀,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在历史的巨轮驱使着,她们只能被推着走,或者是碾成泥。
“我不后悔,我杨家终于不再是默默无闻了!管他青史留名还是遗臭万年,我不做无名之辈!”
当李隆基两次召安禄山来长安城,他都推脱了以后,杨玉环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她反倒平静下来了,这些年,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绪终于快有一个解脱了。
当安禄山起兵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李隆基是不信的,可一封封奏报传来,先是陈留失守,接着叛军又过了荣阳,李隆基才清醒过来,慌忙组织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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