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寿王府的不是别人, 正是野力。原来杨氏许久没有给他回应, 又不见人出府, 他生怕其间出什么纰漏, 不得不冒险偷溜了进来打探。好在杨氏之前大致提过她住的方位, 倒也省了他四处乱窜寻找的功夫。
杨氏正在房间里收拾行囊, 有人推门进来的动静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原来是那叫野力的大高个,
“你怎么来了?”
“我许久得不得老夫人的回应,怕出了什么变故, 特意进来查探一番。”
“我没什么事,之前被其他事情给绊住了手脚,明日即可出府。”
李瑁几人绕过前门来到后窗处, 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里面的谈话能听清楚。
“那就好,赞蒙在逻些城盼着你快去呢。”
“只是, 我那侄孙还需要交代一声。这样吧, 明日黄昏时分, 你在益州城南的长亭处等我。”
“是, 那属下先走一步。明日静候老夫人。”
野力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以后, 心思松了大半。出了房门以后, 见四下无人,几个纵身往寿王府外而去。见着这一幕的李瑁眉眼深沉,这杨氏怎么会跟跟吐蕃人有了联系。听两个人的谈话, 杨氏认识吐蕃人的赞蒙, 并且对方要杨氏去吐蕃,奇怪。
“让人远远跟着,查清对方的落脚之处,务必不要打草惊蛇。”
李瑁往回走没几步,就碰上了跟上来的纳囊曲珍。
“你是何人?胆敢在寿王府里四处走动!”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刚刚那个吐蕃人的身份。”远远看到野力的身影的时候,纳囊曲珍心口狂跳。深怕对方是为她而来。但看到寿王在一旁的动作,她打消了这个顾虑,并且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机会来了。
寿王李瑁命人带着那名异域女子去到书房是。
“说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我若说了出来不知道殿下可不可以留下我。我实在不想再待在南诏王身边了,他是个魔鬼。”她一边偷觑着寿王的反应,一边楚楚可怜的留下泪水。弯腰躬身跪在地上的动作显露出她美好的身体曲线。
可惜,寿王在宫廷争斗中长大的人物,对于这点小伎俩没有一点反应,他面无表情的道,
“那要看你说的东西值不值得我帮你了。”
“是。那个人名唤野力,是吐蕃赞蒙身边的侍卫队长。深得其倚重,此番前来大唐一定图谋不轨!”
“赞蒙?”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了。
“是。是赤松德赞在大唐取得一位公主!长得不错,但为人心狠手辣!”
李瑁懵了,他怎么不知道大唐何时跟吐蕃又有姻亲关系了?
“何时的事?”
“大唐安史之乱的时候,赤松德赞率兵攻陷长安之时带回来的战利品。”
赤松德赞、赞蒙、公主、长安、杨氏、马嵬驿这些名词在李瑁的脑子里打转,把他的头脑折磨得生疼。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事,而且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画一下那个赞蒙的人像。”他倒要看看这位公主是何人。
纳囊曲珍见着这位殿下面容冷峻,自以为两个人同仇敌忾,努力回想着,卖力的画着那个汉女的外貌。
一笔笔勾勒出那个女人的脸、鼻、唇,不得不说她长得出尘脱俗。
李瑁看着那逐渐呈现的人像,内心一片茫然,这人好像环儿。可是怎么可能呢?环儿不是已经香消玉殒呢?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人就是环儿,那样惊才绝艳的她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陨落了呢。况且最近这一切的怪异种种,都指向一个事实。杨氏,杨氏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李瑁冲出房门,去寻找杨氏,去求一个答案。管家询问里面那个女人如何处置的时候,他随口一句,
“把她关起来,我还有话要问。对南诏王说我看上他的人,让他割爱!”
当他凭着一股怒气冲到杨氏门前的时候,又冷静了下来。他在害怕,害怕那人不是环儿,他这颗突然活泛起来的心要如何安置。他想假装活在幻境之中,暗示那人就是环儿。她在他不知道的世界里活得平安喜乐。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永久的在这样自暴自弃之中,消磨着生命,他要寻一个答案!
李瑁毅然决然的敲响了杨氏的房门。
“谁呀?”杨氏的声音自房间里传来。
“是我。”
杨氏听出了李瑁的声音,不得不打开房门,
“殿下,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我是来看看老夫人收拾得怎么样了?”
杨氏把人让进了房门,替他倒了一杯茶。
“我已经收拾好了,这些日子多谢殿下照拂。”
“都收拾好了吗?不曾拉下什么东西?”李瑁把玩着茶杯,眉眼低垂。
“不……不曾呀……”
“那这是什么?”李瑁自怀中掏出了那条链子。
“这……这是……”杨氏见着那条手链,一瞬间脸色苍白。
“这是环儿的对吗?呵,还是我们新婚的时候,一起外出的时候见着这条链子纤巧可爱,我买给她的。只不知夫人是何时得到它的?”
“是……是在长安城的时候。”
“你在撒谎,这链子是那个吐蕃人带来的认亲的凭证,对吗?”
他的突然发难,令杨氏措手不及,
“你知道了?”
“是。那个吐蕃人要来带你回吐蕃去与她相见。”他含含糊糊的诈她。
“是,环儿在吐蕃有了新的归宿,她想要我去陪她。”杨氏不敢直接说出环儿怀孕的消息,怕刺激他太过。
“环儿果真成了吐蕃的赞蒙了,哈哈哈哈,那我呢?我为她苦守这些年又算是什么?!”李瑁仰天长叹。
“殿下,环儿已经再嫁,你就忘了她吧,去找一个真心实意爱你的人,好好的过你的生活吧。何必还要纠缠过去,自苦呢?”杨氏苦心劝着。
“忘了她?谈何容易,我用了这些年,记忆却越发清晰了。不,不能,现在父皇已经老了,他再也不能拆散我们了。我们定能再续前缘!”说着,李瑁起身离开,他要去布置筹划,他要让环儿回到他的身边。
“殿下、殿下!”杨氏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反应慢了半拍,刚想冲出去找李瑁说清楚,却被人拦住了。
“夫人请回,殿下刚刚命令,不许夫人再踏出房门一步。”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殿下禀报!”
“殿下已经出府,没有空见夫人。”
杨氏就这样被软禁了起来。
李瑁是真的出府了,他的手下们已经摸清了那群吐蕃人的路数。他们住在城郊的一处小院里,平时关门闭户很少外出,周遭的村民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直到今日,明天要回吐蕃了,野力才放任手下在益州城内四处逛一下,也让李瑁的人摸清了底细。
“殿下,这群吐蕃人一共十人,据属下观察,各个武功都不弱。我们这点人手不够保险,要不去调来城外军营的人?”
“去调军营的人动静太大,万一打草惊蛇,走漏了一两个就不美了。按你们江湖上的规矩,用蒙汗药吧,留活口。”
“是。”
也是野力几个点背,这都紧张了数日,临了弄了个晚节不保。要走了,舍不得这蜀地的美食,兄弟几个都多喝了些。李瑁的人几许迷烟进来,本就糊里糊涂的几个人就彻底的昏睡了过去。一起被打包进了寿王府的大牢里。
寿王跟着进了牢房,他想要再见一见那个异族女子,多听一听环儿在吐蕃的生活。没有他在身边,她过得好吗?应当是好的吧,她不管掉落在何等境界都能让自己适应得很好。
然而他所听得都是她与那人有多甜蜜,她过得有多惬意自在,虽然包藏在这异族女人恶毒的言语中。他打断了她的咒骂。
“你叫纳囊曲珍?”
“是!我就是那被那个汉女坑害了的纳囊家的女儿。”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寿王殿下呀。”
“我还有一个身份,你所说的汉女的前任夫婿。”
纳囊曲珍大张着嘴,跌坐在地板上。
李瑁理了理衣袍,走出了牢房,对身边的侍卫道,
“把她处置了吧。”
他不能放任一个对环儿心怀恶意的人留在世上。
可怜的纳囊曲珍到死也没明白怎么会这样呢?这也算是自投罗网吧。
当大局已定,彻底闲下来的李瑁,这才回到房间里,任由思念占满内心。环儿呀环儿,明知道他的方位,为什么不来寻他?他不信她的心她的情不曾有一丝为他动容,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约定来生,怎么就走岔了呢……
他再灌了一口酒,一定是被人逼迫着!她这一生一直被人逼迫着走。先是有他一意孤行的求爱,再是父皇强势掠夺,再到后来她被逼自尽……
他要见她,告诉她,现在他不一样了。他学会了成长,他有能力去保护她了。
野力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身体动弹不得的时候,心里一跳,要遭!待看清了周遭的环境以后内心更是狂跳。他整个人被拷在刑架上动弹不得,面前坐着的正是他需要绕道走的人物,寿王。
“野力大人安好。”李瑁轻慢的打着招呼。这位野力是赤松德赞手下的一员悍将,军营里的人不难打探出他的底细。
“寿王殿下……”
“不知道野力大人因何来到我大唐?”
隔了一会时间野力反倒冷静了下来。
“吐蕃与大唐是相互友好的国家,现在又非战时,我打大唐来采买些东西也不算是很过分的事情吧?”
“是,我不介意你不请自来,不介意你没有通关的文牒如何入境。我介意的是野力大人都造访我寿王府了,不现身一见说不过去吧。”
“这……”野力眼神微动,想着托词,然后寿王不等他开口,直接说出要求。
“我懒得跟你兜圈子了。我请你来是为了请你替我向你的女主人送一封信。你的手下们好好的在牢房里待着,我不会伤害他们。”
“寿王殿下若有任何国事相商,请与赞普联系。”
“我心知肚明你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如若不送这封信,我不会让你带走杨氏。你知道我的手段,剑南道虽然闭塞,但防守没什么问题。”
野力衡量了一下实力差距,觉得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安然出去,还带走杨氏,只得应了。他不畏死,但如若伤到赞蒙的娘亲就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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