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苏韵感觉到整个人都不舒服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娘,那日你三朝洗儿,华清池畔,禄儿与您嬉戏。如今您贵为皇妃,儿特地为你高歌一曲,献上突厥之歌。”
说罢,那安禄山跳起舞来,这是胡旋舞,是西域康居传来的民间舞蹈,这舞蹈作轻盈、急速旋转、节奏鲜明。胡旋舞是因为在跳舞时须快速不停地旋转而得名的。
安禄山一边跳着,肚子上的肉肉一跳一跳的,他笑的很是开心,手里挂满铃铛的鼓咚咚的敲了起来。
这弦歌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正应了白居易这形象的描述。
苏韵看着那满堂喝彩,看着那斜坐在一侧,仰头喝得醉醺醺而不罢休的李太白,看着满朝文武一派醉生梦死的模样,这一切像是一个即将崩塌的画面。
她受不住,她要走,想要逃离,她不想再在这里带着。
俞默煥看着她的不适,低下头,问道:“阿韵,你怎么了?”
“我不舒服,心里乱糟糟的,想要回去了。”
“可是宴会还没有回去,你可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方才也说了,我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很不真实。”
“阿韵,不要担心,也许是你的幻觉也说不定呢?”
“未必是幻觉,你知道吗?”
“是吗?那你可愿告诉我,到底你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聚集向安禄山,这肥硕而又满脸笑容的男人,慢慢的变得横眉怒指,他的背后充满了鲜血和火焰,他的周身都是骷髅头,四处鬼火点点,让人不寒而栗。
她看到了一个犹如世间恶魔的安禄山,仿佛他拿着大刀将要屠杀周围的一切。
再看向史朝义的时候,这个史朝义变成了一个刽子手,他的手里攥着四百多个缩小版的头颅。史朝义浑身上下充斥了毒蛇,这毒蛇张着大嘴,耀武扬威。
这是娜迦蛇!是娜迦!
她闭上眼,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出现了幻觉还是出现了幻影。
等她将视线移向李白的时候,发觉李白脚底生烟,背生双翼,慢慢朝着天空而去,而李白的身边,那今夜的焦点,杨贵妃却变了模样。
此时的杨贵妃已没有了尊贵,在一个土坡前,头发凌乱,她磕着头在求饶。
可是她无论如何求饶,都被人从身后用一根白绫活活的勒死。
苏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贵妃被人活活的勒死?
而此时俞默煥突然将她的身子扳正,他们四目相对。
“阿韵,你到底怎么了?”
“阿焕……我或许被人下了降头,又或者是中了邪,我看到了一些恐怖的场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俞默煥招来随从,对着随从低声说了几句,将苏韵打横抱起,低声而又温和的说道:“阿韵,你许是醉了,不胜酒力,走吧。”
他与杨玉环遥遥相望,淡淡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其实世人不知,他俞默煥的母亲其实是杨玉环的嫡亲的妹妹,因少时被人贩子抱走,而失去了联系。
后来俞默煥觐见杨玉环的时候,因为脖颈间带着母亲自小佩戴的玉佩,玉佩显现,才被杨玉环认出是自己的外甥。
俞默煥坐在马车里,抱紧怀里这个打哆嗦的女子,她真的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镜像吗?
只是这镜像到底是一些什么?这镜像是镜花水月还是未来真事?
他记得小时候阿韵说过,说过她懂一些能看到未来的本事,只是不好控制,偶尔可看到,偶尔看不到。
莫非今夜,她看到了将来?
俞默煥的眸子垂了下来,就在这时,前便传出来了叫嚷之声。
马车被迫停下来,俞默煥掀开车帘子,看到前方两个马车的人在互相叫嚷着,谁也不肯让谁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华衣锦服的男子走了下来,这人他认识,是广宁公主的驸马程昌胤,而后来下来的是广宁公主。
而叫嚣的人是自己的舅父,也是姨母杨玉环的大哥杨国忠,甚至还有杨氏姐妹五家。
这里是西市门,看来都是看夜灯的。
但令他最不可思议的却是杨国忠一副要扬鞭打人的模样,这杨国忠虽说是国舅,可到底不该以国戚的身份去殴打当朝皇亲,更何况是陛下最宠爱女儿的女婿?
杨家这么做怕是要惹祸上身了。
“杨国忠,你当真敢打我?”程昌胤大声斥责,他不信自己一个驸马爷还能被一个国舅给打了。
要知道他可是当朝驸马!
“你算什么东西?我妹子可是皇妃,论辈分,我高你一大截,你连尊卑都没有?”
“高我一大截?你不要以为你姓杨,你们全家靠着皇贵妃飞到了枝头成了凤凰,你们的血统就高贵了几分!别忘了你们家杨六妹少年时代被人贩子拐走了的事情!”
程昌胤冷声说道:“那时你们不过是一般官宦人家,报了官不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也只有你杨家五兄妹在一起,怕是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小门小户了。”
“不许提这件事!”杨国忠看了一眼眼眶红润的妹之们。
“不许提?杨国忠,你把朝堂闹到乌烟瘴气也就罢了,还敢在这西门市对本驸马耀武扬威,你也不想想我太爷是谁?”程昌胤看都不看杨国忠一眼。
程昌胤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这程咬金的玄孙,还是嫡玄孙,当然有资格瞧不起杨氏这种暴发户一般的门第。
“公主,别理他们,咱们走吧。”程昌胤转过头温柔的对着广宁公主说道,扶着广宁公主就上马。
杨国忠大声斥责道:“不许走!”
许是杨国忠的声音太大了,惊了马,马扬踢长嘶,竟然将广宁公主给惊得落了马。
程昌胤看着自己的爱妻坠马,立刻气急败坏的要去追打杨国忠,“你个破不留丢的要饭儿,还敢对公主动手?”
“你何时见我动手?”杨国忠傲慢的回道,对着小厮们使了个眼色。
这些小厮立刻拿着马鞭,将错就错的将驸马爷程昌胤以及广宁公主围了一圈,抽打起来。
此时俞默煥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对着身边的想小厮说道:“后边有广平王李豫和太子李亨,你前去请来。”
“是,少爷。”
俞默煥叹了口气,拍了拍苏韵的肩膀,“阿韵,你且在这里等等,杨家有些事情,我可能要处理一下。”
俞默煥刚想走出去,苏韵瞥了一眼前边的杨国忠,立刻惊呼起来,竟牢牢的抱住了俞默煥的腰。
“阿韵?”他回头看她。
“不要去,危险。”
“阿韵,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不要去,很危险,很危险,真的很危险。”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要你去,你只知道不要去就行了。”
他还想说什么,终是放下,只是轻轻一叹,好吧,他不去就是了。
只是……他看向前边的人们,皱起眉,这杨家此时闯了大祸事,还是要太子李亨快点到才是。
等到李亨到达的时候,这广宁公主和太子程昌胤已经趴在地上晕厥过去。
浑身是血的二人让李亨皱起了眉,他看向那得意洋洋的杨国忠,“国舅,怎么说这都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和驸马,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情罢了!”
“做你该做的事情罢了?你开玩笑呢?可知道皇亲国戚,都该如何?这般如何跟父皇交代?”
“怎么交代?老子自己会交代!不用你管!”
杨国忠冷哼一声,推开李亨,而李亨鼻子都快气歪了,广平王李豫连忙安慰着自己的父亲,差人将姑姑和姑父抬上了马车。
俞默煥叹了口气,看来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了。
就在此时出宫的安禄山,也看到了这一场闹剧,眼睛转了几圈,愣是绕了几个道路,悄然离开。
这第二天,清醒过来的广宁公主果然进宫告状,唐玄宗被女儿的声情并茂说的是肝火大怒,尤其看到女儿一瘸一拐的说着,他只想给杨家一个颜色看看。
这政令刚刚颁出,这杨贵妃就跑进了太极殿,她膝下无子,才认了安禄山这么一个靠山,可如今杨家要是倒了……她不敢想,她不能让杨家倒了,哪怕是杨家做的不对,也不只有她来管束才行。
杨贵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将自己未来的凄惨生活,将此前被赶出皇宫,在那寺庙里所受的苦楚一点一滴的细细说来。
哀声阵阵,真情拳拳,竟把唐玄宗说的泪水也跟着直直落下。
玉环回来很不容易,他绝对不能让玉环离开,绝对不能。
可是这一次杨家实在做的太过分了,得罪的又是程咬金的玄孙。
这程咬金天下名声,子弟众多,怕是不好处理。
也罢,为了怀里这个女人,他甘愿那江山冒险。
不久皇宫又一个政令而出,责令杨家停俸禄思过,而程昌胤谩骂国戚,丢尽了皇亲也丢尽了国戚的脸面,终是罢了官。
这本是一场摆平的风波,可是大唐的子民却感受到杨家得势之后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大厦将倾,黑压压一片,人们的心里都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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