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收集到稻米,将稻米晒干碾成米面,总是花了一些时间,等到装船,通过明轮船通过扬州,永济渠等地运送到长安和九原的地方,这船只停在了灞上。
上一次来灞上,正是荔枝案爆发之时,也是少年名声鹊起的时候,那个时候认识了很多人,有李白,有杜甫,更有郭暧和郭将军。
这里曾经千帆远,曾经万艘船,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在这最繁华的灞上,在这望春楼上,她一夜看尽了长安花,可再次来到这里,却是一片狼藉,在最靠近长安的地方,这里竟然满目疮痍。
大唐……真的要倒了吗?
国之将亡,她有一种酸涩,更有一种唇亡齿寒之后的心慌……
四肢冰凉,她的指尖如霜似冰,颤抖着手指,抚上这曾经凭栏远眺的桥栏杆,泪水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
而此时大唐江山战火被四处点燃,扬州出现了水匪,可是灞上出现了流寇……
这一路上的粮食被流寇抢夺,为了保存部分军粮给九原,萨满道人率领一支小分队,凭借着明轮船的航行速度,快速的朝着九原奔去。
而苏韵和俞默煥因着要给长安带去粮食,而与流寇纠缠在了一起。
被绑在粗大的木棍上,苏韵的寇唇已经干裂,这是暴晒之后的模样。
俞默煥被绑在另外一侧,与她四目相对。
尽管已经沦落至此,可是俞默煥依旧是温柔的模样,仿佛在尽可能的让她不要害怕。
“阿焕,你说我们会不会死?你说大唐会不会亡了?”
她不想说“亡”这个字,可是长安,这帝都出现了流寇,而流寇肆虐的地方,大唐的禁卫军和地方军却不插手管辖……
这说明,大唐的皇族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吧?
“不,有我在,你不会死。有大唐那些爱护国家的百姓在,也不会亡。”
“不会亡吗?可是……我们却要死在……”
苏韵还想再说下去,去听的一声报告,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走了上来,“听说你们是来运送军粮的?”
苏韵抬起头,逆着阳光看过去,迷迷糊糊看着来人,“嗯,运送九原。”
“可是给郭将军?”
“是。”苏韵点头。
“给郭将军的军粮吗?那我不该这般待你……可是我这些兄弟也是饱一顿饥一顿,我这做了老大的人可不能不管自家兄弟的命……你可有法子养活?”
养活这流寇一大帮子人?
不过听着人的语气,像是很敬重郭子仪,郭大将军。
“我知道一处,若是抢来军粮,可让寨主的兄弟们饱餐一顿,甚至半年以上没有断粮的苦恼……”俞默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吗?什么办法?”
“这往东,有一处距离洛阳很近,那里是一处粮仓,看管的人很少,我可以画出地图……”
俞默煥继续说道,他听得出此人有些英雄胆色,更有些莽汉气质。
“是吗?有一处是粮仓?这阴雨连绵,粮食全部被谁冲坏了,还有粮仓?”
壮汉显然是不信的,可是俞默煥确能劝得动。
“这粮仓之地是投降安禄山的一支小队,这小队人马不足二十,本是想着扛着粮食投奔安禄山的……若是你夺了这粮食……”
俞默煥欲言又止的模样,挠的壮汉心痒痒的。
“会怎么样?你到是说呀……”
“自然是得了安禄山的青眼,只怕你这些兄弟们,日后也有个归宿了……”
“是吗?你可是认路?”
“我少时去过,倒是认得一些。”俞默煥点头,“只是我这女郎,自幼是许配给我的,还需带着才是。”
壮汉颇为可惜的看了一眼苏韵,与这安禄山的高官厚禄相比,还是选择了后者。
“行,我这几天准备一下,不日启程。”
被绑了三天,终于松绑的苏韵,当下摔倒在地上,她看着俞默煥艰难的画出当初父亲蹲牢狱的地方,那里确实有个粮仓,而那里是安禄山屯兵的秘密粮仓……
是为了退路之用,若是这壮汉抢了有给安禄山送去……难免会让史朝义和史思明夫妻有了嫌隙……
这安禄山和史思明本就是两个心肠的人,若是生了嫌隙,安史的叛军内部就会生乱,以后便是自我瓦解……
俞默煥到底是聪明几分,想出这般的法子……只是这法子的凶险在于金蝉脱壳。
在壮汉高兴的举着地图去找人探路的时候,俞默煥和苏韵被关在了一处黯淡的船舱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和大唐,我都不想放弃……”
“所以你决定铤而走险……”
“就当孤注一掷,或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嗯,你决定了,我便陪着你。”苏韵挽着他的胳膊,蹭了蹭他的胸膛。
“你不哭吗?”
“我不是爱哭鬼,更不是个遇到问题就慌乱的。”苏韵抬起头看向俞默煥,“我只想成为你的助手,与你一起坚守你我的信仰。”
“若不是生逢乱世,我一定不会让你这般坚强……这是我的错……”
“阿焕……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
“若是有幸逃脱……你我缔结良缘,可好?”
“好……”
俞默煥郑重的点头,她则是展现出了难得笑颜。
在流寇和安史叛军短兵交接的时候,俞默煥凭借着过人的轻功,带着苏韵从水路遁逃,又从陆地快速奔逃,一时之间也不好找到长安的方向,误打误撞来到了一处地方。
苏韵抬起头看到了地界石碑写着三个字“马嵬驿。”
这里是……苏韵心中有不祥的预兆……像是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要发生……
“阿焕,这里像是有很多人走过,难道……”
不会的……难道这里发生了战争?
“这些人的脚步虽然凌乱,但是还有车辇,这车碾的宽度看过来,不像是战车,倒像是皇撵……”
“皇撵?”苏韵凑近看过去,却发现,这真是皇撵……
难道陛下来了?唐玄宗来了?
苏韵错愕的看向俞默煥,眼眸里全是不可置信。
“看这模样,看来是陛下从长安仓皇出逃,来到此处。”
“这……”
“走吧,前去看看。”
俞默煥握紧苏韵的手,朝前走去,果然看见前边一处破旧的山神庙里面,禁卫军举着长矛指向山神庙的庙门。
而当初圣名如神胄的唐玄宗李隆基,披头散发,一手放在剑柄上,而剑身插在泥土里,一手拿着皇冠,与禁卫军对视。
而身后的门微微敞开,那有着胡人血统的杨贵妃,虽然泪痕满面,却依旧是倾国佳人……
与苏韵见到的道馆女道人有别,此时的杨贵妃有着夺人心魄的美,更有着沉稳的眼眸,只是眼角泪痕未干……
苏韵快走几步,想要过去……却被俞默煥拉住……
苏韵回过头来,俞默煥轻轻的摇着头……
难道这人间的尤物,天生的佳人要陨落了吗?
“交出杨氏女,护卫李家人……”
“交出杨氏女,护卫李家人……”
禁卫军一边跺地,一边大喊,可是唐玄宗李隆基依旧是不肯退让的模样,他犹如一座山,稳坐山门前,就是不让开。
可是一天一夜后,或是有人跟唐玄宗李隆基说了些什么,李隆基终于走了出来,与禁军头领并肩而战。
“陛下,我本是大唐忠臣,这一世只会守护大唐李氏江山,却不想妖女祸国……这是褒姒更是妲己……那安禄山有人传闻便是因妄想杨氏女,而掀起了这场战祸……陛下,若是顾念黎民,若是不想大唐亡国……必然要有所决断……”
那带头人陈氏,将书信双手举过头顶,李隆基展信一观,坐在那里许久,久到了人们李隆基已经石化。
苏韵和俞默煥走近的时候,李隆基看向俞默煥,嘴唇轻启,“丹丘生?你看到了郭将军了吗?”
“看到了……”
“真如陈氏所说吗?”
“是。”
“她……可是寡人这一生的命……若是丢了,怕是魂也没了……”
“陛下……当断则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吗?你也这么狠心?”
“天下间,该有的事情,本就是注定的……这是一场悲剧,帝王无法拥有爱情……若是拥有,便是那夫差……”
“吴王夫差……终究为了西施误国……寡人或许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跟帽耳%”
这帽耳是寿王的小名,足见李隆基的伤心。
“陛下,还是要做决断的。”
“罢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一天,一尺白绫,在那马嵬坡上,佳人如玉,香消玉殒在了马嵬坡。
这一天苏韵见证了贵妃的陨落,这再真实的爱情,在现实面前都要低头。即便是帝王之爱,一旦江山破碎,依旧要为这一场爱情献上那可悲的下场。不知为何苏韵竟然特别的感慨,甚至对爱情丧失了信心。
伴随着唐玄宗的失魂落魄,新帝即位,苏韵再次担任了漕运押运军粮的重担,这一次郭子仪被重用,而运河北道被她提前疏浚,整个战事开始偏移,胜利转向大唐。
此时苏韵隐隐感觉到了大唐的衰亡,更彻底感受到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痛苦,盛世转入乱世,她有一种丧家之犬的感觉。
或许她该离开了,在不相信爱情以后,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更不明白,阿焕为什么可以对自己的姨娘,这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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