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的心再宽, 也不能在知晓未来之事后, 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如今之际, 只能是闭门不出, 省的遇见什么人, 又或是听说什么事后, 依着记忆中的印象, 做些、说些令人诧异的行为。
乡试一事,还没有一个结论,但等潮水般事务怒气退去后, 很多人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桩冤假错案。
是那些落第考生,心存不满, 又不愿认清事实, 而弄出来的事情。
康熙心中也已有了决断,从复试后的结论来看, 李蟠和姜宸英这两位考官, 是公允的。
只可惜了姜宸英, 因此事误了性命。
事情本就不是年羹尧可以左右的。
年羹尧比起他人来, 只占了一点儿先机, 因为他知晓, 此事对他不会有妨碍,自然也不用忧心忡忡,神不守舍。
但, 这桩事, 远还没有告一段落。
塞外吹来的寒风,已让整个京城进入冬季。
外头的天太冷,冷的人,心都是凉的。
那些满心想着重开乡试的考生,终是一场空,只得重头再来,准备起三年后的乡试。
不久,年羹尧听闻,有落第考生,被发现于租凭的房屋内上吊自戕。
一场乡试,接连出人命,再拖下去,怕是要再生风雨。
很快,礼部颁布结果。
本届顺天乡试,并无舞弊之事,全系子虚乌有。但,圣上早有旨意,复试后,分于四等考生,全数罢黜。
被罢黜的考生,在一天之前,还是本届新科举子,正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可转眼就萧瑟起来。
虽不知,此事是从何而起,但到了如今,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李蟠和姜宸英被关在刑部大牢,他们在狱中并没有受难,但心理上的摧残,使他们一人以命赴黄泉,一人已是心如死灰,无心仕途。
李蟠一意想着,只要他能这狱中出去,便立刻上折子辞官归去。
待到事情明了,李蟠却发现自己已不那么在乎。
“李大人快请吧,能从这地儿出去,李大人该好好保重才是。”狱卒提着盏灯笼,在前头引路。
牢里昏暗,李蟠看着前头铺洒的阳光,竟是恍如隔世。
“外头,可有人等着李大人您呢。”狱卒意味深长地道。
李蟠想着,除了自己家人,怕是也没人会等着他。
“学生等,见过老师。”
年羹尧及一干新科举子,站在刑部大牢的牢门前,等着李蟠出狱。
李蟠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幸事,“你们……你们……唉……”
见这些学子这般重情义,也不枉李蟠做一回这顺天乡试的主考官。
张廷玉上前道:“老师受冤数日,如今得见青天,合该好好休养,学生等备了马车,还请老师上车,老师的家人正在家中都等着呢。”
“好好好……”李蟠挺直了有些岣嵝的背脊,无需人搀扶,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可怜李蟠正值壮年,却因为这几日的波折,多了许多白发。
鄂尔泰激动道:“年兄,咱们可要跟上去。”
“看老师如此疲惫,咱们怎好前去打扰,还是会吧。”张廷玉轻声道。
年羹尧喃喃道:“就这样结束了?”
“亮工?”张廷玉皱眉道。”
今日之事,由张廷玉安排,人也是张廷玉一个个拜访找来的,他久居京中,可比年羹尧要熟悉京中学子。
可今天这件事的发起人,却是年羹尧,是年羹尧亲自登门,前来游说。
李蟠和姜宸英遭此难,若张廷玉他们这些学子没有表示,也显得太过薄凉。
在请示过父亲后,张廷玉联系了一些同科,先是去祭拜姜宸英,而后来这刑部大牢,接李蟠出狱。
年羹尧猛地一回神,道:“无事,就如张兄所说,咱们都回吧,回去吧。还要多谢张兄,要不有你,咱们这些人,也聚不到一处。”
“哪里哪里,还是亮工心思细腻,想到……”张廷玉满心欣赏。
年羹尧摇摇头,道:“张兄……咱们在这儿说话,到底不合适。”
张廷玉看了眼黑洞洞的牢门,心里一悚,道:“这确实。”
年羹尧看看天,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一步,家中侄儿还等着我,给他们讲书。”
告别众人,年羹尧一马当先,离开此地。
走着走着,年羹尧颇有些意兴阑珊。
这一届顺天乡试,当真是卧虎藏龙,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事端。
这一榜,更是真真的响榜,实实在在的龙虎榜。
越是响榜,就越是人才辈出,谁愿屈居人下!
想他年羹尧,少年得志,明年会试后,更是被皇上重用,是这届举子中,最先发迹的。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年羹尧仔细回忆起来。
哦……他想起来了,他年羹尧是个重感情的,又想在文人圈中,形成自己的影响力,所以,他有了能力,就想着一定要不遗余力地,提携同科同学。
他这操的是哪门子心?
年羹尧自嘲一声,又想到是他自己做的孽,与旁人无关,何须因此,对同科心生怨怼。
既然想到来年会试,年羹尧心下决断,他一定是要考的,还要考的比上一次更好。
“姑娘的病,可算是好了。”许氏合手相庆。
姜氏端来茶盏,询问道:“大夫先喝口茶水,咱们姑娘全仰仗大夫您,这才能病愈。”
水笙半躺在床上,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好让大夫把脉。
“我真的好了?”水笙不敢相信地问道。
大夫抬起搭在水笙腕上的手指,斟酌道:“三姑娘这一次的病算是好了,但到底身体弱,还需好好调养,我开个养身的方子,让姑娘喝上几剂,这方子药性温补,不伤身。”
许氏见水笙已自己盖好被子,便做主放下床帐,请大夫到一旁写方子。
姜氏道:“还请大夫随我去夫人那里回禀一声。”
人一走,水笙起身,拨开床帐,探身问道:“外头下雪了吗?我见姜妈妈肩上衣服是湿的,可外头又没有雨声。”
许氏将水笙身上的被子盖紧,道:“是在下雪,等天晴了,奴婢开窗子,让姑娘看看外头的雪景。”
看着紧闭的门窗,水笙心道:“真想现在就看一看。”
“姑娘养好了病,什么时候不能看,不在这一时。”许氏在水笙肩头轻轻施力,半哄半推着水笙重新躺下。
水笙没有睡意,“如今,大姐和二姐都在做什么?我怪想她们的。还有……还有二哥考中了吗?怎么没有消息。”
“大姑娘和二姑娘昨天还来看过姑娘你,怎么姑娘现在就想?他们两位如今都是大姑娘了,有忙不完的事,她们得了空,定会来看姑娘的。”许氏声音低沉,“至于二少爷……京里倒是来过几封信,但老爷不说,我们做下人怎么知道。”
“希望一切都好。”水笙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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