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着一口气, 严鄢就着许氏手中的药碗, 干脆地喝了一口。
刚一咽下, 小心地吸上一口气, 严鄢的口腔中, 瞬间充斥着一种, 难以言喻的怪异味道。
严鄢只恨自己人小嘴小, 不能把眼前这碗药,一口喝下。
“咳……”
药一喝完,严鄢接过许氏手中的水, 将口中那股药味压下去。
但还是觉得有些反胃,好在吃得少,只是这会儿彻底没了胃口。
年黛瑶看着严鄢难受的模样, 心中愧疚不已。
严鄢自己病着, 年黛瑶兴致也不高,两人用过早餐, 便一道坐在榻上, 各自做自己的事。
年黛瑶年纪渐长, 早已在年遐龄和苏氏的安排下, 进行各种学里, 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诗酒香茶, 似是没有不用学的。
在苏氏去往京城之前,曾向年黛瑶布置下功课,让年黛瑶绣一只荷包。拖拖拉拉, 年黛瑶到如今, 还没有将那荷包做完。
“来帮我看看,哪种颜色,配这荷包合适?”年黛瑶纠结的问道。
桌上放着各色丝线。
年黛瑶已将荷包绣好,也算是能交差,只是还不够完美,光秃秃的荷包毕竟不够好看,还需配个穗子。
严鄢手中抱着只布羊,指着其中一种颜色,抿着唇不说话。
“你要是累了,就回床上休息。”年黛瑶拿起严鄢选的那股丝线,与自己做好的荷包比对。
严鄢打了个哈切,“我就睡一会儿。”
药里加了安眠的成分,在喝了药后,严鄢总是忍不住想睡。
临睡之前,严鄢再次提醒道:“记得叫我起来。”
许氏掩好被角,道:“会的。”
刚闭眼不久,严鄢似乎想起什么,睁眼看向许氏,道:“你也去休息。”
许氏心中一暖,点头道:“好,等姑娘醒了后,我再过来伺候。”
“嗯。”严鄢这才安心睡下。
在药物的帮助下,严鄢睡得很好,只是睡的时间不长,不久又醒来。
醒来后,严鄢并没有急着起来,也没有喊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继续休息,她和身下这张床,简直是难舍难分。
从一生下来,严鄢的身体就不大好,大病小病不断,要不是身在年家这样,一个富贵祥和的人家,严鄢怕是早就没命了。
前一世,严鄢身体健康,从来没有这样,一年三百多天,两百多天都在生病情况,四季交替,冷热变化,刮风下雨,又或者一些很细小的原因,都有可能使严鄢病倒。
生来体弱,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要说原因,严鄢自己想了一些,她的生父年遐龄,年龄实在是有些大了,至于其他的,严鄢不愿多想,她能带着记忆重活一世,已是不易,若想的太多,怕显得太过贪心。
“姑娘醒了吗?”
床帐外头,是许氏的声音。
严鄢睡觉的功夫,载着苏氏和年佳瑶的车马已然到家,家中似乎一切如常,并没有因为女主人的回归,出现变化。
“夫人传了话,让姑娘好好养病,等晚些时候会过来看你。大姑娘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京里时下流行的,让姑娘使着玩。二姑娘去二门接夫人了,临去之前,让我将这个交给姑娘。”许氏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的荷包穗子。
严鄢接过穗子,雪青色的丝线,在灵巧的指间,编制出寓意福寿绵长,身康体检的绳结。
“真好看,我要把它挂在床头。”严鄢兴致勃勃的道。
话不多说,许氏伺候着严鄢换了衣裳,又让严鄢用了些吃的,再喝了药,又抱着严鄢回了床上休息。
许氏建议道:“姑娘要是睡不着,就在床上躺一会儿。”
富贵人家的孩子,养的精细,生怕磕着碰着,如今严鄢生着病,更是怕再有个闪失,只得将严鄢拘在床上。
严鄢也确实懒得动弹,她现在这身子,若是出去跑出一身汗,那就是嫌自己命太长。
久去京城的苏氏,在简单梳洗,用过饭食之后,闲庭兴致的,听着管家娘子的汇报。
最近一次选秀,是去年二月里下的旨,年家正好有姑娘待选。
年家隶属于汉军镶白旗,按着年家的家世,一般是选不上的,不过是去走个过场。
管事娘子战战兢兢,竖立在一旁,等着苏氏问话。
苏氏梳子着时下正流行的发髻,已有些花白的头发,低低的挽着,再用黑亮的良绸发巾半包,鬓间簪两朵祥云纹赤金短簪,圆润厚实的耳垂,挂着对红宝石珊瑚耳坠,衬得嘴边的纹路越发深刻。
翻过账册的时候,苏氏理了理宽大的衣袖。
来去一年,原先带去京中的衣服早已半旧,这会儿穿的,全是新制的。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做的很不错。”苏氏合上帐册,满意道。
管事娘子躬身答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是大家的功劳,更是你的功劳。从京里带回来的料子里,有一匹牡丹纹的大红绸,你领了去,与你女儿做嫁衣。”苏氏这般吩咐道。
侍立的丫鬟悄然退下,似是往后头去寻东西。
“谢夫人赏。”管事娘子面皮有些抽搐。
管事娘子一家,是年家买断了生契的,婚姻嫁娶,都得经过主人家的同意。
这件事,管事娘子还没有同苏氏讲,可苏氏却先一步知道,怎能叫管事娘子心里头不害怕。
丫鬟将包好的红绸,往管事娘子身前一递。
苏氏看着管事娘子接下,满意道:“想是要成亲,允你放十天假,若是不够,还可再休息几天。”
管事娘子将一手冷汗,抹在红绸上,“谢夫人体恤。”
“下去吧。”苏氏也不将帐册递还给管事娘子,而是让一旁一位年纪稍长,头戴银簪,下人打扮的老妈妈,接下帐册。
处置了一番,苏氏便有些累了,头疼道:“这才离开了多久,那些下人就敢这么不经心。”
周氏安慰道:“夫人心善,若是放在从前,这样的人,怕是早就被你派遣到,不知是哪处的庄子上,做苦力去了。”
苏氏冷笑一声,“我倒是想。”
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心也软了。
还有……要为儿女积福。
“你将这帐册,拿去给大姑娘。”苏氏疲累的道:“去,将二姑娘请来。”
在门口迎接了苏氏一行,年黛瑶便与大姐年佳瑶相携着回了院落,又各自回到房中。
刚换了身衣裳的年黛瑶,正兴致冲冲,去找自己的大姐年佳瑶,打算问问,京城里是何等景象,一听苏氏请她过去,这心情立刻降到了谷底,只得垂头丧气的,去见母亲。
严嫣看着窗外,问道:“大姐回来了?”
年家三姐妹住在一个院子里,外头动静闹的挺大,严嫣早已听到。
“是呀,姑娘还记得大姑娘,真是难得。”许氏夸赞道。
严嫣动动脚丫子,道:“我要去看看。”
“可别!”许氏看着外头人多,一把抱住严嫣,“大姑娘刚回来,怕是正忙,咱们晚些过去。”
如今外头人多手杂,许氏怎么放心让严嫣出去。
严嫣双手扒着窗台,“大姐……大姐是哪个?”
许氏掩嘴一笑,“大姑娘这会儿正在屋里,姑娘看不见的。”
“那什么时候能看见?”严嫣接着问道:“大姐长什么样儿?京里又是什么样儿?”
正说着,外头守门的婆子,提了食篮进来。
被严嫣问得有些招架不住的许氏,立刻接过婆子手里的食盒,“姑娘饿了吧,咱们吃些点心。”
热腾腾的鸡丝笋尖虾仁面,用拿肥鸡、火腿、老鸭等食材熬成的高汤,往面上一浇。
汤头清亮鲜甜,面条劲道爽滑,这样一碗好面,却让许氏犯了难。
“怎么送了这个过来?”许氏定定地看着那婆子。
婆子解释道:“厨房那头的人说,今天夫人回来,人都忙着。再说……姑娘不是病了好些天了,是该补补。”
看着婆子那张叨扰的老脸,许氏没好气道:“你出去吧,我伺候姑娘吃。”
婆子乐得清闲,哈着腰去到门外。
许氏另取了碗碟,挑出面条,等放凉之后,这才一点一点喂给严鄢吃。
不等许氏喂,严鄢自己接过碗筷,开始自己吃。
“姑娘用这个。”许氏取来小勺,让严鄢舀着吃。
严鄢抓紧了筷子,道:“我就要用这个。”
作为一个原本生活独立,思想独立的成年人,严鄢总是在各方面,想要恢复到“从前”。
许氏半是欣慰,半是为难。
“姑娘慢点儿吃,别着急。”许氏拿了围嘴,替严鄢系上。
严鄢看着脖子上的围嘴,用手扯扯,到底没有扯下来,拿起筷子继续吃面条。
说再多,做再多,在别人眼里,她严鄢,就只是一个四岁的黄毛小孩儿,她也只能装作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年黛瑶磨磨蹭蹭,两步换做三步,走走还要停停,到了苏氏的房门前,还不肯进去。
苏氏跟前的唐妈妈,迎接道:“二姑娘来了,快请进,夫人正等着呢。”
脚尖碾了下地面,年黛瑶慢吞吞地跨过门槛。
年黛瑶有些怕自己的亲娘,打起精神行了礼,手脚都没地方放。
苏氏瞧着一年多没见的亲女儿,这心里也是百般滋味儿。
“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人倒是长高了,可怎么看着瘦了?”苏氏言语之间全是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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