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秦淮河畔烟波浩渺,画舫悠闲往返,灯火迷离,丝竹隐约传来,歌声随风入耳,吴侬细语不禁让人驻足观望,依稀能看到身段玲珑的女子摇曳生香。
“相公,我们能不能……”钱若水伸长脖子张望。她对秦淮河的旖旎垂涎已久,即便再离经叛道,不守规矩,也不能逛画舫青楼。后来去了凉州,倒是进了一回天香楼,可那还是在人家停止营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到。在洛阳时,她倒是想去,衣裳也换了,翩翩佳公子一个,可还没走到门口,何风就告诉她,花销要自己给,她就缩了回来。她虽然富可敌国,可那时并未知晓未来会怎样,是否还会有回京的可能,自然不能大手大脚地挥霍无度。可后来她才知道,那些生意兴隆的青楼都是云氏名下的产业,她就算去逛了,也不用给一文钱。兜兜转转,她竟没有机会亲眼见识。
这只是普通的春日夜晚,没有节庆,街面上的人也不多,往来巡查的宿卫军面容肃穆,吓走了不少因春日回暖而上街的百姓,纷纷避之唯恐不及。只有河面上的画舫依旧热闹喧嚣。
“不能。”杜恪辰断然拒绝,“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钱若水瘪嘴冷哼,“也不尽然。后宫女子也不比这烟花之地少,我还不是身处其中。同样都是以色侍人,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罢了。她们这些是明码标价,卖的是皮肉,到手的却是微薄的银两。而后宫一众女子的价码比她们却高出许多,卖的也是色相,所求却是满门荣光。”
杜恪辰握紧她的手,“给朕时间……”
“陛下说笑了,妾就是发发牢骚。走吧,我自己花银子,知道你手头不宽裕。听说这建康城最好的酒,都在这些画舫上了。”钱若水打断他的话,不是不想听这样的话,而是做起来太难。若是后宫只剩她一人,如废帝只有祁艳,且齐国公军权过重,世家就会人人自危,杜恪辰的帝位就不会那般稳当。她已不再做一世一双人的梦,帝王之家又如何能寻常人家相比。她既已是皇后,就该有所取舍,这天下不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哪有你这般……”杜恪辰无奈,最终还是和她走上一艘停泊在岸边的画舫。
画舫内金碧辉煌,酒香扑鼻,钱若水腹中酒虫狂魔乱舞,她不禁咬唇自制。
老鸨见来人一身富贵,笑得跟一朵盛开的菊花,脸上厚厚的粉似要掉下来。钱若水腹诽,连春风阁的脂粉都舍不得买,怎么能招揽生意。
“郎君看着眼生,这是第一次来玩吧?”
钱若水下颌微抬,展臂就搭在老鸨的肩上,张口就道:“妈妈有什么好介绍吗?”
老鸨被如此俊俏的朗君亲近,老脸微红,笑容更盛,“那要看郎君是喜欢妖艳的,还是喜欢清纯的。”
钱若水为难地蹙起眉,“若是二者兼而有之呢?小爷我向来比较贪心。”
“郎君是要一个还是两个?”
如此彪悍的问题,把钱若水难住了。她原是想来个二合一的,结果老鸨就想给她发两个妞。
杜恪辰忍着笑,在她耳边嘀咕,“你应该说喜欢身强体壮的!”
她回头瞪他,耳珠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唇,很没志气地红了脸。
她把心一横,甩出一包沉甸甸的银两,“这样吧,把你们这最红的姑娘给爷叫来。”
老鸨两眼放光,却不敢伸手去拿,“我们这最红的姑娘眼下忙着呢,我找其他姑娘陪郎君,包君满意。”
“不行,给钱的是大爷,我就要最红的姑娘。”这都老鸨太不会做生意了,她就算是找个不是最红的,也能糊弄过去。这么实诚的人,做生意怎么能赚钱呢?
老鸨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眼见就能到手,岂有往外推的道理,“来人啊,给这位爷上好酒好菜。郎君,你稍待片刻。”
钱若水目送她离开的身影,“天子脚下,却不是有钱就能享受到最好的东西和最红的姑娘。而且这京城的商人都谨小慎微,怕得罪了王公贵族,也不会花自己的血汗钱找姑娘。这些画舫能迎来送往的,大抵都是什么人,我不说你也明白。”
杜恪辰岂会不知,他年少时便与管易逛遍京城的大小青楼,画舫是这些年才兴起的,可玩得起的人还不就是那些人。
“世家大都门风严谨,不会放任家中子弟在这种地方挥金如土。”钱若水想想自己刚才甩出去的银子,胸口一疼,“你说我方才出手如此阔绰,会不会树大招风?”
“晚了,都跟你说了,要身强体壮的,就像爷这样的!”杜恪辰挺了挺腰,健硕的胸膛往前一送,凛凛生威。
钱若水轻嗤,“我倒是很期待是谁在这种地方败家。”
“秦淮河上的画舫近十艘,你能每一艘都逛遍吗?”杜恪辰真想把她敲晕带回宫,他只是想借着春风沉醉的夜晚,牵着她的小手散散步,可小手是牵了,却是两个大男人的模样,一路上各种被围观,连庞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回头想来,钱若水身上有着无数的可能。在凉州时,为了换酒喝,她能在酒肆扮成波斯舞娘翩翩起舞,舞姿婀娜,纤腰诱人。和她在一起,想要安静地散步似乎都成了奢侈。
“也不是不可能。”钱若水耸肩,“小爷有的是银子,怎么逛都可以。”
杜恪辰弹了她一记响额,“就逛这一处。”
“我要身强体壮的还不行吗?”钱若水娇嗔。
杜恪辰轻轻勾住她的手指,挑眉道:“朕很便宜的,包君满意。”
钱若水脸都烧了进来,嫌弃地丢开他的手。
陛下,你的节操呢!
老鸨去而复返,面有难色道:“郎君稍安,我们头牌心雨姑娘很快就下来。”
画舫有两层,上层可俯视江面,临水远眺,再加上美人相伴,漫漫长夜不过是弹指间。钱若水所处的位置是船舱,满堂宾客,酒已至半酣时,行事也就放浪起来。
钱若水在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有银子就是任性,马上就能有最佳的位置和最好的酒菜。
“看看这些人,可有相熟的?”钱若水随即开了一坛子酒,她不急着找姑娘,往往烟街柳巷才是各种情报的集散地,而人在酒后往往会口吐真言。
杜恪辰并不认得,他只认得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且并不一定能记得他们的脸。他示意庞统,“你认认。”
庞统举目望过去,“大都是一些三教九流,还有几个是朝中六部官员的子弟。”
他言简意赅,“倒是没有娘娘所说的世家子弟。”
“六部官员又不是世家,意思就是新近的寒门子弟?”钱若水冷笑,“富贵来得太容易,人就容易张扬。”
“其实这艘画舫并不是生意最好的。”庞统在杜恪辰的授意下道:“那边的画舫才是世家子弟最爱去的,有烟雨楼的时雨姑娘。”
“那边有时雨,这边有心雨。”连山寨都有了。
钱若水托腮四顾,“算了,这酒也不好,姑娘也没有,还是换一艘吧!”
杜恪辰按住她,“你这是想做什么?”
“想找姑娘。”钱若水顿了一下,“还有酒。”
人多的地方才有八卦,尤其是显贵多的。就像是贵女圈的聚会,八卦从来就不缺,信息量巨大。
“佛儿。”杜恪辰压低声音,“别胡闹了。”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火患吗?总会有人酒后失言。”钱若水也不怕对他说实话,“一连数日都得手,就会有人想要炫耀,想要证明自己的手段有多高端。”
这时,从甲板上下来一个摇晃的身影,大声嚷嚷道:“是谁,是谁跟爷抢女人?有钱了不起啊,爷跟心雨姑娘那是有感情的,等爷娶了亲,定是要纳心雨姑娘的。谁?那是谁,让他滚蛋。”
钱若水头皮一阵发麻,这是谁家的败家仔,竟然大言不惭说要纳风尘女子为妾,他那未过门的妻子可真是可怜,遇到这样的男子。
“是小爷我。”钱若水迎上去,“小爷给了银子的,明码标价,爷花得起银子,就能要心雨姑娘。这烟花之地,说感情那不是跟银子过不去吗?”
那人倒是长得颇为俊秀,却是一副弱不禁风之相,要是大打出手,也不用庞统,她一个人就能搞定。于是,钱若水大胆上前,把他身后的女子抢了过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心雨姑娘吧?”
那人大怒,“放肆,那是爷的人。”
虽然说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可这种地方是销金窝,谁的银子多谁就硬气。
“佛儿。”杜恪辰低喝,“把人给他。”
那人看到她身后还有人,抬眼望去,当即酒醒了大半,两腿打着哆嗦,脸色惨白。
钱若水察觉有异,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不可能有机会得见天颜,若说是谁家子弟,可谁家子弟能被杜恪辰一眼认出来。
她当即明白过来。
这是柳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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