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下的刀被杜恪辰握在手里,鲜血沿着刀锋滴落在雪中,一点一点嫣红蔓延开来,妖冶,刺眼。他额上的青筋爆起,脸色渐渐苍白,双唇紧抿,眸中的宠溺是那样不加掩饰地流淌着。
“庞统。”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把逐浪带进营中,看看谁要就给谁。”
庞统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忙骑着逐浪快速逃离。
“可以了吗?”他慢慢地用另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刀,“小心,别伤着自己。”
钱若水的目光紧盯着地上渐渐凝结的鲜血,豆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任由杜恪辰拿走手中的刀,却执拗地背过身不愿去看他受伤的手。
她失控了,她知道,可她明明能控制得很好,却还是让她隐藏已久的情绪爆发。她默默地走开,跃上被王赞拉住的马,奋力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杜恪辰脸色发沉,抢了王赞的马,追了上去。
王赞没了座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一脸的爱莫能助。
“你不追?”庞统折了回来,杜恪辰的离去他也没能追上,只能望着飘扬的马尾叹气。
“你怎么不追?”王赞睨他,“你才刚跟王爷,就让他只身涉险,你觉得合适吗?”
庞统一身甲胄,“你们才是侍卫,而我是王爷的副将,是负责军务。”
“王爷在军营受了伤,回头太妃和王妃怪罪起来,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庞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平时的话挺少的,今天怎么突然多了起来。”
王赞拍拍他的肩膀,“有时候,不说话是为了让自己置身事外。”
庞统惊讶地瞪大眼睛,“怪不得你在王爷的身边最久。”
“不应该是叶迁吗?他的话比我还少。”
庞统摇头,“可他却干了蠢事。”
王赞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错了,叶迁比谁都精明。”
“你这话什么意思?”庞统觉得和王赞委实难以沟通,话少却又让人想一直听下去。
他的笑意突变,双眸微眯,一抹杀意袭了上来,“小心叶迁,能保你一命。”
***
钱若水一口气冲出军营,杜恪辰尾随其后奋力直追,可钱若水不要命似地挥鞭狠抽,往凉州市热闹的市集疾驰。
此时正是晌午最热闹的时分,整条街的商铺林立,生意兴隆,街面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钱若水一马当先,惊扰了路人,纷纷对她在闹市中放马的行径表现出不满。她却不管不顾,一路狂奔,最后在春风阁前停了下来。
春风阁大门紧闭,门庭冷落。
她下了马,独自坐在门前台阶上,望着路上行人匆匆,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没有脸见霍青遥,因为她和夏辞西的一句笑言,她却真正赌上一辈子的幸福。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霍青遥,面对她们以后无解的人生。
杜恪辰随后赶到,看着她坐在路边,一脸的茫然萧瑟,心隐隐痛了起来。倘若不是因为今上赐婚,她应该成为别人的正妻,掌着中馈,不必担心会有人分薄了夫君的宠爱,因为她能让男人心甘情愿地守护着她。而有时候,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同时也让人充满着无奈。若是早一点遇见,那该多好。她不会后悔,他亦不会有亏欠。
风起,雪落。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黑发已成银丝,映着她渐渐苍白的脸。雪落在她的肩头、背上,冰冷蔓延,她却似浑然不觉,独自枯坐,独自忏悔。
杜恪辰解下大氅将她罩住,低声问她:“我们回去吧?”
钱若水抬眸,眸中融进他俊郎凌厉的眉眼,如刀般深刻。她垂了眸,执起他的手,血已凝结,没有包扎的伤口血肉外翻。
“怎么不包扎?”她低声问,语气闷闷的,有那么一丝懊恼,“会疼吗?”
杜恪辰摇头,“小伤而已。”
钱若水想起他身上遍布的伤痕,多年的征战受伤对他而言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我们回家包扎伤口。”
杜恪辰执起她的手,“回家。”
***
今日是十五,杜恪辰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在恒春院陪太妃用膳。可今日日已西沉,却仍不见杜恪辰的身影。
“王爷还没回来吗?”太妃面露不悦之色,“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真是被带坏了,连我这个母妃都敢怠慢。”
裴语馨心不在焉地立在一侧,“兴许是军营有事耽搁了,母妃莫急。”
“还是你体恤他。”太妃对她是越来越满意了,“你的咳嗽似乎好些了。”
裴语馨强装笑颜,“好些了,有了太医的方子,调理一段便会好。”
太妃轻拍她的手,“你不要觉得委屈,只要你生下一生半女,辰儿是不会亏待于你的。”
“馨儿知足,并不强求。”
这时,萧云卿气急败坏地进来,“求母妃作主,让儿臣整肃内宅。”
“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钱氏……”萧云卿早已得了消息,特地等到这一刻才来,“她伤了王爷。”
“什么?”太妃捂着胸口,“伤得如何了?可有大碍?”
萧云卿道:“儿臣不知。儿臣听说钱氏为了那个春风阁二掌柜要嫁予管易与王爷发生争执,拔刀伤了王爷。”
说罢,她用眼尾余光瞥了一眼裴语馨,后者脸上的血色褪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岂有此理,她怎么能如此没有规矩。”太妃拍案而起,“王爷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本宫。王妃,内宅之事,你一应接手,自行处置。”
萧云卿点头,“谢母妃。”
“今晚,让馨儿去侍候王爷。”太妃停了一下,又说:“馨儿细心,照顾伤者最合适。”
萧云卿微微挑眉,也应了下来,“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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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恪辰包扎好伤口,才敢踏进恒春院,身上沾了血的衣裳也已换下,全身上下不见血腥。
“营中有些事情耽搁了,母妃等急了吧?”杜恪辰跪地请安,把伤了的手掩于广袖之中。
太妃问他:“发生何事了?”
杜恪辰扶着她坐在案几前,为她布菜,“是这样的,管易相中一个姑娘,想与她成婚。”
太妃明知故问:“是哪家的姑娘?”
“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春风阁的二掌柜霍姑娘。”
太妃皱眉,嫌弃地说:“商户之女,岂可与之婚配。”
杜恪辰早知太妃会反对,“只是妾而已。”
“易儿要纳妾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有的是姑娘自愿为妾,为何偏偏要找商户之女。”太妃听说了霍青遥与钱若水的关系,让她们同意留在杜恪辰和管易的身边,她岂能轻易同意,“身世背景可查过了?祖上可是良民?”
“这……她是孤女,无父无母。”杜恪辰在自己的案几前坐下,“虽然如此,可她经营着大魏最大的脂粉铺,也算是有身份的人。”
“一个抛头露面的商女,算什么身份。这事还不忙定下,待本宫修书一封,送抵鲁国公府,与鲁国公商议后再定也不迟。”
杜恪辰停顿半晌,“母妃莫不是认为鲁国公能阻挠管易的决定?若当真如此,管易也不会随本王来到西北,放弃京城高官厚禄,世家祖荫。他已近而立,至今不婚,鲁国公早已伤透了脑筋,好不容易他主动开口要娶亲,鲁国公盼望多年的长孙也会随之而来,母妃怎可看着管家因此没了长子嫡孙。况且,这是儿臣欠他的,就算再多的阻挠和非议,儿臣也会帮他肃清,让他抱得美人归。”
“他可以娶别人,为何非要娶一个和钱氏有关的人。”
杜恪辰装将目光转向萧云卿,冷冷地注视许久,“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霍姑娘娇俏可人,英气不凡,管易在西北多年没看上什么人,却独独看上霍姑娘,也是她姿容出众,聪颖懂事。母妃就不必再计较这些,只要管易喜欢,那就够了。”
裴语馨举箸的手微颤,半晌都夹不到菜,为了不让太妃看到她的失态,她索性放下,捧着酒杯啜了起来。
杜恪辰微微皱眉,“鸳儿,送侧妃回去休息吧,她看着不大好,想是咳嗽还未痊愈,就不要陪着了。”
太妃跟着望向她,“她已大好了,今夜就让她到横刀阁侍候你吧。”
杜恪辰的眉头绞得更紧了,“儿臣可不想被传染咳嗽。”
太妃冷哼,“那你受伤的手使得可还方便?”
杜恪辰忙把手掌藏于身后,“营中操练时受的小点,无大碍。”
“别总想着袒护那个钱若水,本宫已经知道她做下的好事,你这般替她遮掩,而她却能狠下伤了你,这王府中还有没有规矩?”太妃把脸一横,“本宫已罚她闭门思过,抄写金刚经,你就不必再去见她。”
“母妃!”
“你是想让本宫把她逐出厉王府吗?”太妃不想做到这一步,可如何杜恪辰坚持要护她,她也不怕做这个恶人,钱忠英又如何,她还怕一个户部尚书不成。要说是今上赐婚,她一个太妃想发落一个侧妃,那还是绰绰有余。
“儿臣不敢。”
太妃得到答复,又问:“馨儿,你身子可好,侍候王爷没问题吧?”
一向恨不得当透明人的裴语馨竟跪地答应,“妾身无碍,侍候王爷乃是妾身职责,不敢推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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