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用过早食,除了简飒和他的书僮,其余八人均向钱若水辞行,让她颇为惊诧:“为何都要走了?牧场条件艰苦,几位大人肯定是过不惯的,都怪我疏忽了。之前并不知道各位……”她顿了一下,聪明地没有说破,“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大人海涵。”
钱若水的落落大方倒让这几位经历官海浮沉的官员自愧不如。
沈和说:“先前不知道是厉王侧妃,钱大人的掌上明珠,多有失礼之处,侧妃也勿要见怪。简大人同我等说,只是来找一个故友叙叙旧,不曾想竟是钱家小姐。不知道侧妃为何独居于此?”
钱若水含笑道:“几位在京城可能也听说过,我在京郊有一个牧场,养了许多的良驹,闲瑕之余总要骑着马到处跑,野惯了。到了西北之后,成天闷在厉王府里,府中有王妃主持中馈,没有我帮得上的地方,这几日府中又有些纷乱,我便自请到此,当个富贵闲人,骑骑马,放放牛。”
厉王府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上疏朝堂,但这些内宅的阴私,断没有她从口中说出去的道理。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即便她心中有再多的煎熬与难堪,都不能向外人讲述。
“昨晚见过王爷,想必是放心不下侧妃娘娘一人在此。是不是下官等昨日惹了王爷的不快,害侧妃娘娘受累了?”沈和见她并不提府中的那些丑事,心中对她的好感更加了几分。自她到凉州后,他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大都是厉王如何宠爱于她,致使军中生乱,厉王不少得力干将对他寒了心,自请回乡者有之,请调回京者有之。而之后,她在土门关直闯贼窝救出厉王的事迹,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他一直在想,钱忠英那只老狐狸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那倒是没有。王爷每日都要与回营早操,今日也不例外。他一早就离开了,还请我好好招待各位大人,莫要怠慢了。”钱若水态度谦逊,更是搏得了众多的好感,“只是这荒郊野外,没有什么好招待。诸位大人可能也知道,军中出了陈米一事,王爷为此大怒,王府中更是节衣缩食,也不敢让四十万的镇西军挨饿受冻。是以,妾身这里也不敢铺张浪费,落人口实。”
“我们都明白,也就不在这里叨扰侧妃清闲了。”沈和默了默,又道:“不知侧妃可否行个方便,我等四处游玩,可车马却不太够用。您也知道,有些人想去关外散心,有些人想回凉州看看胡商聚居区买些异域之物,难免有了分歧。下官看您这养了不少的牛马,不知可以卖几匹与我等。”
“这……”钱若水就有些犯难了,“沈大人,不是妾身舍不得,只是这马委实不多,一人一匹的话,妾身也是拿不出来。不如这样,我让人给几位大人做几辆牛车。马是不多,但牛多,且头头精壮,能行百里。大人们都是出来游玩的,也不急于一时,坐着牛车慢慢欣赏西北的风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如此,我等在此谢过侧妃。”沈和也不便坚持,和简飒交换了一个眼神,行礼谢过。
李霖还没回来,钱若水只好让王赞去办此事。王赞一个侍卫统领,一般驾的都是马车,从来没有搭过牛车,把他急得头顶生烟,终于在日落之前准备好。
沈和等便收拾行囊,告辞离开。
钱若水甚是惊诧,问简飒:“这里的条件很差吗?怎么都像是逃出生天。还是说,我很可怕,把他们吓着了。”
简飒压低声音,笑得一脸隐晦,神神秘秘地说:“你有所不知,这些大人这趟出来都是想见见西北有名的波斯舞娘,昨夜就跟我抱怨,千里迢迢过来,却在这荒郊野邻的,有酒没女人,喝着没劲。这一大早地就嚷嚷着要离开,看这火烧屁股的架势,晚上还不知道在哪个青楼醉生梦死了。这一到年节,京官们都想着法子出来,也好过对着一家子妻妾,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不休。”
钱若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复垂下头思量了片刻,抬头又盯着他看了许久,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简飒都替她难怪,“你想说什么便说,跟我还需要想这么多吗?”
她在心里整理了一下,问道:“你与他们同行,莫不是也想见识一个波斯舞娘妖娆的身段,怎么你不同他们一起离开?”
一抹尴尬从简飒的脸上划过,“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到了凉州后我才得知,你被王爷赶出了王府,过得并不好。我怎么能放心得下,让你一个人大过年的孤零零地过。”
“你到过王府?”
“对啊,否则我又怎会知道你在这里,特地寻来。”
钱若水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了简飒,“可你昨日似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厉王上疏了今上,你看到之后才决定来的。”
简飒无奈地苦笑,“就知道瞒不过你。其实我是看到中书的邸报,才会邀这群同僚出行。一来不会让华清疑心,二来也不会让你为难。我就是来看看,确认一下。没想到,厉王那厢上疏朝堂,还没得到今上的首肯,这厢却把你逐出了王府。”
钱若水承认自己多心了,凡是与今上有过接触的人,她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如今叶迁已死,没有人为她传递情报,她相信府中仍有今上的人,但都只是不足为信的探子。今上势必要派一个能让她信服的人前来与她接头,以确定下一步的任务。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因为她被逐出王府,失信于厉王,对皇上没有利用价值,成了被弃的棋子。这种可能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她并不觉得今上会放弃她。因为她长着一张可以迷惑杜恪辰心智的脸,这是她的优势,同时也是她渐渐憎恨的地方。
她一度以为,简飒会是身负皇命的那个人。可他昨夜并没有向杜恪辰隐瞒他的官职,倒叫她没有理由怀疑。
自从到了凉州后,她的疑心病渐渐加重,对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信任,即便她在乎的杜恪辰,她也仍然怀疑着他的用心。叶迁被处死后,她看每一个人都觉得可能是潜伏的细作,那种草木皆兵的感觉难受极了。
简飒见她半晌无语,谨慎地问道:“我也知道我不该来,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想你的冲动。今生无缘,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还是你怪我另娶他人……”
钱若水不想纠缠这个话题,问道:“我记得华清郡主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她待你可好?”
“好的时候极好,坏的时候极坏。”
她好奇极了,“怎么说?”
“就是她想对你好的时候就对你好,想对你不好的时候就使劲地折腾你,闹得天翻地覆。”简飒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笑意,甚至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阴霾,“她是郡主,我娘也管不了她,由着她去闹,有时候说她两句,她就跑回娘家去,一住好些日子。总要我登门去领人,她才肯回来。”
“这是孩子心性,过几年便好了。帝王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要哄着捧着伺候着,否则就是以下犯上,小则伤身,大则杀身。”
“厉王也是这样吗?”
钱若水莞尔一笑,“提他做什么?他与大部分帝王家的孩子不一样,他杀业太重,为人凶残,又难以接近,对身边的女人只宠不爱。我对他是死心了,只求留着我这条命,能活着回京城。”
“你若是想回京,我去求厉王殿下放了你。”
“我都说过了,我不回京,太丢人。”
“可你不能在这里耗一辈子?这往后数十寒暑,你一个怎么过?”简飒指着忙碌的夏菊和银翘,“她们跟了你多年,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你不能耽误她们。还有谁能陪你过一生呢?回京吧,我虽不能给你正妻之位,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我对你之心你无须怀疑。年少相伴,我早已认定你是我的妻。若不是皇上告诉你,你已接受赐婚,让我从此死了心,我是断不可能娶华清为妻。”
“跟你走?”她摇头,“还不是要回京城?我就是不想回去。”
“为什么?”简飒表示理解不了,“那里有和你一起长大的闺中蜜友,和疼你的爹爹,还有祐护你一生的家族。你不回京,你还能去哪里?”
她仍是摇头,面露痛苦之色,“你不要再问了,总之,我就是不能回去。”
“你总要给我一个你不能回去的理由。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因为厉王吗?”
她闭上眼睛,第一次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之所以到凉州嫁给厉王,是因为皇上以爹爹为条件,要我潜伏在厉王府当他的眼线,并且让厉王爱上我。”
“什么?这怎么可能!”简飒万万没有想到,钱若水会主动向他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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