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辞西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自懂事起,夏辞西就为了这一个目标而努力,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朝这个目标更进一步。自从知道钱若水到凉州为厉王侧妃起,他便把杜恪辰当成他今生最大的赌注。赌赢了,云氏一门也就能重见天日。赌输了,不过就是还在原点,把这个责任交给下一代去完成,一代又一代,等到大魏灭亡,或许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曾经的云氏曾经是何等风光、何等冤枉、何等悲惨,直到曾经的那些屈辱被世人也被后世子孙遗忘。
杜恪辰登基称帝,是他赢得的第一局筹码,他有了官职,从此以夏辞西的身份成为大魏的朝臣,然而为了让他获得更大的空间,钱若水毅然而去,为他争取更多的主动权。可钱若水说得没有错,他只因有了一局的筹码而沾沾自喜,忘了继续从杜恪辰的手中换取更多的筹码。
如今,他声声质问,夏辞西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能拿什么与杜恪辰博弈?是他曾经在他登基之路上的披肝沥胆,还是他今时今日在大魏朝堂的地位。他并非不可或缺,就算是与杜恪辰起了冲突,想要利用他在朝堂的影响逼他为云氏正名,那他不就成了乱臣贼子。到头来,他结交的党羽仍是效忠于他的臣子,不会对他有丝毫的影响。
他太想成功,以至于忘记了为人臣子的本分,是为君上分忧,为黎民请命,开创功业。可为官三年多来,他已然忘了自己的本分。
“陛下,臣有罪。”夏辞西咬牙,把眼一闭,“请陛下赐臣死罪,臣才敢说。”
杜恪辰哂然,“朕要是赐你死罪,佛儿岂不是要跟朕老死不相往来?她为了保住你,保住钱家,与朕决裂。朕如何能让你死,而失去朕最心爱的女人。看在佛儿的面子上,我不会为难任何人。”
夏辞西愣了一下,“佛儿她……”
“你们最该做的事情……”杜恪辰叹了一口气,“是用佛儿与朕做交易,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夏辞西的震惊难以用言语来表达,他与钱若水的感情深厚,这一点勿庸置疑,但杜恪辰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夏辞西不知道,钱忠英更是无法推断。诚然,杜恪辰在凉州时与她生死相许,可那毕竟是登基之前,换了一个身份,成了一国之君,他需要平衡各方势力,会如何对待钱若水,更是无人知晓。
于是,钱忠英才起了让钱若水离开的主意。在情浓时分开,让杜恪辰记取她最美好的时光,成为他心头再也抚平不了的伤痕,他们才能在朝堂上积蓄实力。这利用的是杜恪辰的重情重诺。
“你要做的事和出云山庄有关,朕没说错吧?”杜恪辰见他半天无话,也不想继续与他玩这种揣摩对方心理的游戏,他开门见山,“而佛儿在这里住了三年,她只要开口说一句软话,朕就会答应她任何的要求。朕曾经给过她机会,可是她放弃了。”
“陛下……”夏辞西伏身不起,“臣,臣……臣是莅阳侯云逍后人。”
“莅阳侯云逍?”杜恪辰面色如常,“高祖曾有遗训,云氏后人不入朝堂、不入后宫,你就是那个云氏的后人?”
夏辞西答道:“臣死罪。”
“你所求之事,朕都可以答应你。朕只有一个条件,朕只要佛儿。”他的条件并不过分,他所求不过一人而已,而她的心很大,但他都愿意成全。“你先回京去吧。”
夏辞西不敢有违,当即启程,赶回京城与钱忠英商议。
钱若水以为送走杜恪辰,就能安生一阵。可他前脚刚离开,何风后脚便来了,带来杜恪辰还在洛阳的消息,并指明要见她。
她想避而不见是不可能的,他表明身份,她仍是拒不相见,就是抗旨。他也说了,若是她不出现,他便封了她名下所有的商铺以及互市资格。
钱若水这回没有易装,大大方方在站在杜恪辰的跟前,“我来了。”
杜恪辰摒退左右,“来了就好,陪朕坐坐。”
钱若水坐在他对面,撩袍坐定,淡定从容,“坐好了。”
杜恪辰提起茶壶,“喝茶。”
她举起杯,握在掌心捂了捂,驱散身上的寒意。这一路飞驰而来,已然冻得她两颊麻木,一杯热茶下腹,感觉温暖不少。
“喝完了。”
杜恪辰又给她续了一杯,“再喝。”
她没推辞,捧在手中看着热气氤氲,模糊了他面容的凌厉,心中百感交集。就算放弃平安,还是逃不出与他的纠缠。越是想逃,越是挣脱不开。
“喜欢这茶吗?”他问。
她对茶并没有研究,虽然在互市上以茶换马,可这些都是何风在打理,她并不善品茶。“茶和酒而言,我更喜欢酒,那种烈酒过喉的爽利。而茶这种东西,太过温润,不适合我。倒是萧云卿喜欢,总是煮各种的茶汤。”
“你就没注意过,她只会在朕去的时候才会煮茶吗?”杜恪辰对这种感觉已经习惯了,她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而来,对他的忽视可见一般。
钱若水微微一笑,“所以这就是我与陛下的不同之处。”
“既然你喜欢烈,喜欢那种直接的爽快,为何会甘心等待?你不觉得忍辱负重是一件极难熬的事情吗?经过漫长的等待,并不知道未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或许会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陛下错了,我是离开,选择新的开始,而不是等待。”
杜恪辰抿了一口茶,“夏辞西都说了,你没有必要继续瞒着朕。”
“哦?兄长说了什么?”钱若水佯装不知,“平夫人的身份吗?这是很好猜的。平安和平夫人,一看便知是我,也没有什么可瞒的。”
杜恪辰摔了杯子,碎片飞溅,清脆的碎裂声宛如一把利刃出鞘。
“朕已经没有耐心了。”杜恪辰直视她的双眼。
“你说了,我若是不跟你走,你也不会强求的。”钱若水平静依然。
“朕后悔了。”杜恪辰答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感到羞愧,“既然这一生朕都不会忘了你,那么你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只除了让你离开朕。所以,你既然已经来了,朕就不会放你走。”
“你……”
“平安还小,不能没有娘亲。”杜恪辰给了她不能拒绝的理由,也是给她一个最好的台阶,让她顺理成章地回去。
钱若水别过脸,“平安从小懂事,没有娘他也能长大成人。”
杜恪辰气结,“朕不能没有你。”
“你有的是后宫!”
杜恪辰把她攥到身前,恶狠狠地说:“朕是要定你了,你要是敢不答应,朕就把你打晕了,直接运回宫中,把你锁在殿宇之中,没有机会再离开朕。”
“可是我……”
“你不爱朕?”杜恪辰冷笑,“朕爱你就够了!”
“你真的不讲道理!”钱若水就是吃硬不吃软的人,遇到发了狠的杜恪辰,她也只有认栽的份,语气不自然地放软下来。
“道理?关于云氏后人的道理吗?”杜恪辰说:“等朕百年之后,这个天下就是云氏后人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钱若水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朕曾答应过你,等你有了子嗣,就是厉王世子,如今朕贵为天子,平安自然就是国之储君。而你身上流着云氏的血,这天下将来不就是你们云家的?”杜恪辰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想要什么?让朕为云氏昭雪,破高祖遗训吗?等你回宫,朕就立你为后,平安为太子,这难道不是你要的吗?你为何一定要用另一种愚蠢而又漫长的方式,而那个方式可能会让很多人跟着你受无妄之灾。朕就是你最大的倚仗,你想要的,朕都能给你,只要你开口。”
钱若水不得不说:“你刚登基,根基未稳,而我的身份又那般特殊,定会被人所利用。而那时,你又如何能兼顾朝堂与我之间的平衡。我离开,不仅仅是为兄长,也是为了让你能坐稳这个江山。我的存在,只会让你受制于人。”
“你就这般信不过朕?”
“不,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你必会护我周全,可若是这样,你辛苦打下的江山又有何意义?你是一国之君,不该执拗于情爱。”
“朕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你一个。可你的心很大,要江山永固,要钱氏荣耀,要云氏重出,最后才是朕。”杜恪辰轻扯她的衣袖,把她带入怀里,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相思就是无解的毒,唯有爱可救赎。
“可是陛下,我如何是冉续的妻,你带不走我。”钱若水提醒他。
“依你的意思,朕要跟冉续打一场,而且要打赢,才能带走你吗?”
钱若水不得不说:“可你似乎很难打赢他。”
“你是觉得朕老了?”
“因为你要是打赢他,平安会不理你。你要是打不赢,我就走不了。你要儿子还是我?”
这是一个难题,一个很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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