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镛城,位于洛阳城东南,曾囚禁前朝最后一任国君宣文帝于此,故而后世一旦有废黜或软禁皇室成员,皆将其移送至金镛城软禁起来。但金镛城因比邻洛阳城而繁荣喧嚣,相比建康的凝重与沉闷,金镛城各有一番豁达与疏阔。
不管你之前是九五之尊或是位高权重,还是宠冠六宫,到了这里都只是一个囚犯而已。虽然在这座修建精美的景德宫里,还是有一众宫人可供使唤,可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君上,甚至会有人为了离开这里,而伺机除掉你。
杜恪辰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从建康到了金镛城,入住景德宫的当夜,寝宫蚊虫肆虐,却无人为他驱赶,甚至连一片薰香都没有,更不必说舟车劳顿之后,有人预先准备好的浴汤。
押解他的是相助柳太后夺权的秦培,看到此景也是无奈,可事已至此,他也是无能为力。
“再怎么说朕,不对,老子也还是太上皇啊?老子是禅位,而不是被废!”杜恪辰感叹世态炎凉,可他也曾把沈太后羁押于此,沈太后最后也是此在这里,只是原因不太记得清了。然而,今日轮到他,他只能耸耸肩,“老胡,铺榻,老子要睡觉。”
胡公公也被赶出宫城,他是杜恪辰的近侍,也是历经过两朝,柳太后自然不会信任他,但把这样的人留在杜恪辰身边,她还是十分愿意的。
也就是说,杜恪辰身边完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连管易和简飒都很快向柳太后表示自己的忠诚。
至于秦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钱若水放走,而让柳太后不得不重新确认他的忠诚度。毕竟一个从废帝转投杜恪辰,再从杜恪辰转投她的人,不再值得委以重任。可以一再被收买的人,就会有下一次的背叛。
秦培默默退了出去,依柳太后的意思,让他留守金镛城,看住杜恪辰。可在他看来,杜恪辰在禅位之后,已经失势,再无翻盘的可能。所以他一路上除了吃喝拉撒,什么事也没干。
“陛下,奴才吩咐厨房给您做点吃的吧?”胡公公却和秦培的想法不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曾执掌天下兵马的杜恪辰,他能坐上九五之尊,必然有其拥簇。
杜恪辰摆摆手,“你去四处看看,若是庞统和王赞到了,立刻带他们来见我。”
“当然,不要让秦培看到。”他又补了一句,“一定不能让太后找到佛儿。”
钱若水被带回了洛阳,由庞统和王赞率领的镇西军骁将营死士,一马当先冲出京城,日夜兼程,几次乔装改扮,将钱若水顺利送回出云山庄。
出云山庄只剩下秦仲卿、何风和陈豫照,虞珂和陆解已不知所踪,庄内大部分的村民在杜恪辰为云氏正名之后,也纷纷离开山庄,寻求新的生活,不再这片看似安逸无争却看不到希望的山庄里,等待生老病死。当年追随云逍的勇气,也在数代的更迭中慢慢消磨怠尽,剩下的只是一份世代相传的责任,而一旦云氏重出,与他们便再也毫无瓜葛。
可以说,现在的出云山庄只是一座空城,一座固若金汤的空城。
“所以,杜恪辰是想把我囚在这里?”钱若水一路上被蒙着眼睛,因为知道她的本事,王赞和庞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让她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只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从京城到洛阳。摘掉眼罩的时候,钱若水发现这里竟是她之前生活三年的出云山庄,嘴角浮起的笑意有说不出的讽刺。“他的意思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庞统和王赞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如此刁钻的问题。想为杜恪辰开脱,可临行前下了封口令,不得透露半个字。因为以钱若水的脾气,定然不会让杜恪辰被困于金镛城。而他们都知道,钱若水能调派的云家死士,拥有不亚于镇西军的实力。可是若不为君上仗义直言,只怕这辈子他们都再无相见的可能。
思忖再三,他们还是选择沉默。想想当年杜恪辰多次身处险境,钱若水都置生死于不顾,只身相救。他们都不敢对她说出真相。
“你们也要继续在这里守着我?”钱若水望着山庄外隐约可见的侍卫,冷冷一笑,“柳太后到底是赢了,母子情深,而我终究是外人,如今再有平安承继大统,他们也能高枕无忧。”
何风看到她归来,面色无喜无忧,淡淡地回了她一句:“当日我跟你说过,他这般殷勤必有龌龊,你不信,执意随他而去,而今你还是要乖乖地回来。”
庞统咬牙,被王赞使了个眼色,只能按捺住揍他一顿的狂躁。
“王赞,怎么还是你?果然是他最忠诚的士兵。”何风冷哼,“你当初跟了家主三年,这一次要跟她几年?是一辈子吗?”
王赞垂眸不语,不欲与何风做口舌之争。
何风极目远望,“这次带了数百人之多,自带干粮了吗?出云山庄可没有余粮了。”
庞统不是第一次见何风,却不知何风的嘴竟是如此狠毒,“不劳您费心,兄弟们的粮草自行解决。”
“粮草啊?”何风恍然大悟,“原来你们都是吃草的,明白了。”
庞统磨牙,可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钱若水打了个呵欠,“上次是一个王赞,这次连庞统都来了,还有这么一大帮人马,我还是洗洗睡吧,横竖也出不了这个门。”
她边说边往她的落梨轩走,“以前还有平安可解孤寂,现下是真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杜恪辰,你的心可真狠,好歹也让我改嫁,也不至于孤独终老。”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何风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抱胸对王赞道:“说吧,这回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被柳太后逼下王座,可家主却什么都不知道。你飞鸽传书于我,让我保守秘密,我已经依约做到,应该告诉我事实的真相了。”
杜恪辰禅位,已经是天下皆知。这一路钱若水被困于车中,截断消息来源,自然不可能知道朝中的变故。而何风等人居于出云山庄,但消息却甚是灵通,遍布天下的商社就是其消息传递的来源,将钱若水送至山庄之前,杜恪辰让王赞先给何风传书,事先串通好说辞,不让钱若水知道朝中之事。
庞统言简意赅,把该说的都告诉何风,至于杜恪辰的近况,他并不打算告诉他。
“这么说来,平安一个人在宫里?”何风眉头深锁,“柳氏那个妖妇万一对平安做出什么事情,你让家主怎么办?”
庞统道:“东宫的宫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就算柳太后撤换掉,也还是会有我们的人混进去。”
“不,不能给她机会伤害平安。”洛阳离京城万里之遥,何风无法兼顾平安,十分懊恼,“青遥又临盆在即,我必须进京一趟,确保平安万无一失。”
庞统拦住他,“你不能离开,你一旦离开,娘娘必会生疑。她生性聪慧,若是叫她瞧出端倪,陛下的这番谋划便全盘尽弃了。陛下的意思,他只要娘娘周全。”
“可是他发那样的罪己诏,日后家主还能回去吗?”那样的罪己诏,已经把钱若水封后的路给堵死了。
庞统只能说:“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还请先生稍安。”
“要多久?一年还是二年,还是十年?”
庞统也无法回答。
钱若水回到自己的房间,神情立刻垮了下来,蹲在地上环抱着自己,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周遭很安静,再也听不到隔壁松风院传来平安挥着竹剑破风的声音,他年纪还小,可是却很刻苦,每日都会挥剑练习,把冉续教给他的每一个动作反复练习,直至熟练为止。她看似对平安冷漠疏离,刻意培养他的独立自主,可到底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她又怎能缺席他的成长。
没了平安,没了云家,没了杜恪辰,她如何独自熬过以后的人生,难道她真的要在出云山庄一生孤苦?
秦仲卿听闻她回来的消息,老泪纵横,快步前来相见,可站在落梨轩外,听着她隐忍的哭声,双腿似有千斤重,不敢再向前一步。
“秦叔。”陈豫照跟在他后面,轻拍他的肩,“我们走吧,让家主一个人呆着。”
秦仲卿抹去泪水,“家主怎么会是一个人?她还有云家,还有我们!”
“是的,她还有我们。可是我觉得家主并不需要我们,过两天她自然会活出自己的乐趣,只是她会把悲伤掩饰得很好,一如她当初第一次来到出云山庄一样。”陈豫照轻叹,“所以,秦叔,你不能让她看出来你在为她担心,否则依家主的脾气,必定会疏离你我。看看冉续将军就知道,当年被她赶到关外,贩马为生,还不是因为他每次都要唠叨那些事情。这辈子,家主怕是只会爱一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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