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辰安插于京城各王公贵族府中的影卫,是从先帝驾崩,废帝登基之后,逼迫他不得不离开京城远走凉州时,逐渐挑选、训练,并慢慢地渗透到各府之中,至今已有近二十年的积累,虽说当中更新换代,旧人换新人,但都对各府有相对稳定的掌控,绝不可能一夕之间全都死了。
但也并非全然不可能,这些世家的府里死上一两个奴仆也不算是大事,谁又会把下人的生死看在眼里。
萧长信也不愿相信眼前没有一人的空地,他只能对杜恪辰道:“消息放出去了,可末将也不知道为何没人来。”
他只负责传递消息出去,但他并不知道具体在各府中的人,因为这些人都归管易管辖,就算是回了京,他官居中书令,杜恪辰也没有下了他这个职务。
“末将这就去找老管。”
“回来。”杜恪辰道:“不必了,这件事先这样,你不必和他说起影卫之事,朕自有计较。”
萧长信道:“末将这一出城,暂时回不去了,城中还有老褚在。”
杜恪辰不想再说什么,挥挥手让萧长信退下。
钱若水一直没有出声,等到萧长信走后,她才从帐内走了出来,“管易不会做这么笨的事情,这也不像是他的手笔,我不相信他会背叛你。”
“那你如何解释影卫们的集体缺席。”
“京城大乱,想要出城并不容易,萧长信出城尚且需要冒生命危险,又何况是隐于各府的奴从。”钱若水道:“京城被困,各府想必也是草木皆兵,门户紧闭,仆从们都会被严令出府,以免横生枝节。”
往深了说,各府也都是有警觉的,自己府里都有些什么人,为了明哲保身,必然要节约府中下人的行为,以免大乱之后为自己带来祸事。
若说世家没有这点觉悟,也就不称其为世家了。
“你这是在为管易辩解?”杜恪辰不太明白她的用意,钱若水与管易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同仇敌忾,也可以势成水火,只看是否处于同一立场。但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各自为政。
钱若水道:“若是你连管易都不相信,这朝中便没有你可以信任之人。但若是你信了管易,那么顾征就不足以为信,若是顾征不足以相信,那么我也是值得怀疑的。可若是连我都不值得相信,你我之间十年的感情也会变成一场笑话。你不是不愿意相信我,但你也不愿意怀疑管易。我与管易就是你的左手和右手,你又岂能自断一臂。”
杜恪辰笑了,“你都快把我绕晕了,什么右手左手的,我都还在,只是双腿残了。”
他伸出手,“影卫不来,可我相信还有你云氏商社的情报网,你能告诉我答案。”
她摇头,“我不想告诉你任何消息,因为此时的我带给你的任何消息,都有可能是假消息。你想想看,影卫出不来,那么我云氏的消息也会受阻,或是云氏商社的情报畅通无阻,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有的故意放消息给云氏。”
这也是钱若水最怕发生的事情。
京城陷入僵局,杜恪辰同样也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攻进京城,无疑是打破僵局最好的途径,但他要的不仅仅是重掌天下,而是把这个幕后之人揪出来,斩草除根,不再让大魏朝臣深陷乱局的怪圈。
杜恪辰这一夜睡得很早,山风微寒,人已疲累,就算心中有着诸多的疑惑,他也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毕竟来日方长。
五更时分,何风悄然而至,隐于暗处,几声鸟叫将钱若水唤出。
她披衣而出,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帐向执夜的士兵向她执礼,她微微点头,“本宫到处走走,不必跟来。”
谢洲见她出来,跟了上去,被她挥退,他不便再跟。
“怎么这个时候来?”钱若水走到山间斜坡处,坐了下来,对着隐在斜坡处的何风轻声说话,“还隐了形迹,有什么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何风艰难地探出头来,“你先前吩咐我盯紧鲁国公府,我不方便进去,便让家主稍加留意,可是今日家主没有出门,我找上门去,也不让我进去,说是家主病了,不宜出门。”
钱若水心中大惊,“你是说遥遥被困在鲁国公府?”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这不是家主的行事风格,她就算是病了,也会召我入府商议,而眼前京城被困的危急时刻,她更不可能置身事外,避而不见。昨日我与她相见,她还好好地,怎么只一夜就病得见不了人。而据我所知,鲁国公府并没有召大夫前去诊治,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她是否撞破了什么。”
“你也觉得鲁国公有问题?”
“我认为管易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何风说:“京城被困,他整日留在府中,哪里也不去,连往常常去的承恩公府,也不见他的身影。”
钱若水记得,管易在杜恪辰被困金镛城时,经常去承恩公府与钱忠英喝茶闲聊,在承恩公府的对门住着简飒,顾征也会经常过府相聚。
“兴许遥遥真的病了,鲁国公府不愿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遥遥的身份特殊,还是留在府中不出来为好。”
“但你如何解释蒋松数度造访鲁国公府,且大多数是在深夜时分。”何风又抛出一个重要的情报,“你走后,我就一直盯着蒋松和崔严生。”
钱若水望着满天繁星,心中更是压抑难纾,“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派人潜入鲁国公府,探明遥遥是否无恙,至于其他的,等攻进京城再说。”
“娘娘!管易他……”
钱若水制止他,“不必再多说。”
钱若水心事重重地回了营帐,杜恪辰正好迷迷糊糊地醒来,嘟囔一句:“你怎么还没睡?”
她没有说什么,便上了榻,抱着他一宿无话。
隔日一早,京城的城门大开,城门下贴了一纸告示,宣告少帝退位,让位于成王之子杜少诚,并附了一纸先帝遗诏。而这当中所提的先帝正是杜恪辰,杜恪辰在遗诏中称自己谋朝篡位,罪该万死,还政于成王之子,以正天下。
杜恪辰拿到那纸告示的时候,大笑起来,“也该是朕回朝的时候了。”
是日傍晚,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杜恪辰带着他的骁将卫站在了京城的城墙下,一身帝王冕冠长身而立,凛冽的目光直视前方,眸中有微芒不加掩饰,就算一匹嗜血的狼,等待着他的猎物。
风很大,吹起他的袍裾,而他依旧注视着洞开的城门。
城中的人发现他的存在,却不敢上前,有人去凛蒋松,蒋松带着人过来,在看到杜恪辰时却乱了分寸,“快,关城门。”
可守城的宿卫军没有一个人动,都怔怔地看着城外之人。
“关城门,违令者斩。”
可依旧没有人敢上前,震慑于杜恪辰的威仪,没有人敢上前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铁甲寒衣的骁将卫,长驱直入,他们身上的铁血征伐之气,是经年积累而成,无法叫人忽视。
马蹄踏破京城暮色的沉寂,甲衣铿锵,兵刃不见银光,只有暗哑的锈色,似乎是浸透血水无法抹去的痕迹。
杜恪辰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最终在正阳门前停了下来,轻蔑地扫视宫门口层层设置的弓箭手,冰冷的箭口对着他,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他冷笑:“就这些人?”
宫门守将余峰亦是齐国公帐下的先锋,后来去了关中,这次回来没想过会与杜恪辰正面交锋,慌乱之中只能摆下弓箭下,希望能让杜恪辰知难而退。
“余峰?你觉得这些人能挡得住朕吗?”杜恪辰与他一同征战过,“还是你有自信能挡住朕?”
余峰摇头,“真的是上皇,末将到京城是清君侧,既然上皇还活着,那么末将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他长臂一挥,“撤。”
弓箭手在他的一声令下有序地撤离,留下空无一人的宫门,只有几片落叶翻滚向前。
这时,正阳门大开,杜恪辰不再逗留,策马前进,进了宫。
宫中还有埋伏着的士兵,仍是无数的弓箭手,还有组成围墙的盾牌,黑鸦鸦的阵仗竟比骁骑卫的人数更多。带兵的是刘同,亦是杜恪辰的旧识,同样是出身征北军中。
“方才余峰已经走了,你要跟他一起走,还是留下来?等死……”杜恪辰抬眸望去,“这些人虽多,但关中的战力这几年来并没有进步,对战朕的骁骑卫,胜算是有,但伤亡很大,不值得一拼,刘将军你觉得呢?”
“不拼一下怎么知道会不会赢呢?”刘同与余峰不同,他想赢,赢了就能封侯拜相,一世荣光。
“是吗?”杜恪辰大笑,冷冷地下令:“那好,骁骑卫听令,不留活口。”
突然,身后的宫门被重重地关上,四处宫殿的屋顶上聚满了弓箭手,似有瓮中捉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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