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德全顿时悲从中来, 噗通痛哭:“娘啊, 娘啊, 您看啊, 您生我就是为了让我过这样的日子啊……”
邢氏越发气愤, 伸手抽他兄弟的脸:“你好有脸哭啊?邢家家破人亡都是你的害得, 爹爹怎么死了?若不你三天两头生病, 爹爹岂能大风大雪出去请大夫翻车死了?”
“爹爹死了,我当初只有十三岁,你那个时候才落地, 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我抱着你长到三岁啊?这些年你们也没饿死,你们都是吃风长大的吗?你还要读书识字,不花费银子啊?”
“我每年寄回乡下也有一百两银子, 整整二十年 , 你算一算是多少?也就是最近五年,你们都到大了, 我银子才给的少了, 每年也是五十两, 你就这样毁我?你自己算一算, 绸缎铺能不能有这个数的出息啊?若非侯府, 这铺子你们几个守得住啊?”
邢氏也是满腹的冤枉, 今日一再都面子挨耳光,哭得声嘶力竭。
邢德全被邢氏拉车的跪在地上:“你是大姐,银子被你掌控着, 你养我们还是应该?正因为你养大我们, 我们才忍耐这些年?若非三姐已经过了出嫁的年纪,我也不会来讨厌……”
邢氏哭道:“我是积攒了几个银子,但是,你们也替我想想,我也没有个生养,将来靠谁去啊?我不得有个银子防身啊?别人都是靠着娘家耀武扬威,你们倒好,丝毫帮不上,还要跟着别人来踩我的脸啊?我活着做什么啊,我还不如死了……”
这话说得凤姐就变了脸了,笑道:“太太这话说的,您每月二十两的份例,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穿用度都是公中,年底还有几百银子的红利,不会低于五百两。大老爷是轻车都尉三品将军,俸禄二百四十两,您是三品诰命,每年的俸禄也是一百二十两,年节凡诰命夫人,礼部都会有赏赐,也不会低于一百两银子,光是朝廷的俸禄就是二三百两银子,您也饿不死,加上府里每年的银子差不多一千两,您是怎么就没有靠了?你这话不光说的我们这些子孙没脸见人,朝廷的脸面都让您都丢干净了。您这是犯上您知道吗?”
这一算账,邢德全脸上的愧疚就一点也没有,他姐姐每年一千四五百两银子的收入,竟然还要克扣娘家的银子,这是什么人啊?
不过,他不知道邢夫人其实作为诰命夫人,开支也大。
她还想跟贾母较劲,生活优渥,每日想吃燕窝人生,经常要做新衣衫,还要充面子,办宴会,赏赐奴才,那就真是有点欠缺了。
邢氏被凤姐怼的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翻,晕厥了。
最终,贾赦自己拿出来六百两银子,并且翻出绸缎铺子的契约递给邢德全:“铺子你们收回自己经营,自己去跟王善保家里过户,剩余的银子随便你们自己去分吧。”
邢德全想要接收银子,却被凤姐挡住了,言道:“这事儿是姓贾四个姊妹的事情,最好能够当面换算清楚,如今大夫人晕厥,还是等她醒来再说。”
贾敏也道:“琮儿不是八月成亲吗?”
凤姐顿时醒悟,言道:“本来琮儿八月就要成亲,索性请他们进京会亲,到时候再把张目算清楚,免得人家说荣府贪图人家的家产。“
这一次算清楚了,邢家的事情他是不沾手了,反正有邢蚰烟这个出身邢家的媳妇,让他们一家人自己去掰扯。
贾赦应了,心里却厌恶了邢家人:“到时候,有你出面主持,让他们签字画押,然后,让他们统统滚出京都,否则,叫我看见,没他们得好。”
凤姐应了:“媳妇记下了。”
这边说定了,凤姐去了西跨院,邢蚰烟已经梳洗一番,没那么狼狈了,看起来还是有些倦怠,毕竟刚刚经历了大起大落。
一听凤姐到了,邢蚰烟忙着起身迎接,福身行礼,凤姐握住了邢蚰烟的手,瞧着邢蚰烟眼巴巴看着她,会心一笑:“别担心,姑母亲自劝说,大老爷已经答应了,婚姻照旧有效,但是……”
邢蚰烟马上言道:“嫂子请吩咐,只要蚰烟做得到,绝不推辞。”
凤姐颔首:“大老爷的意思,会在你们举行婚礼之后,替他们二房分割财产,签字画押,你们大房签字作证,然后,让他们二房回去金陵,大老爷说,今后不想再见二房的任何人。”
邢蚰烟福身道谢:“多谢嫂子替我周旋,发生这样的事情,大老爷没有迁怒与我们大房,又替容许二房上京参加婚礼,已经是大恩德了,嫂子放心,我一定会跟父母好生商议,劝说二叔他们返乡,绝不会再给大老爷惹麻烦。”
凤姐一听这话,甚是高兴:“妹妹真是通透之人。我会一字不漏转告大老爷。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女儿,就让他们去农庄住着吧,住在京都他们也不舒服,农庄是自己的产业,可以自己当家做主。”
邢蚰烟再次福身:“多谢嫂子。”
凤姐掏出一千两银子递给邢蚰烟:“这是我与你兄长的贺礼,八月的婚期,时间不长不短,有些东西要准备起来,家俱我们这边顺便替你做了,床上的东西你要自己准备,还有嫁衣这些。等下我再去楼上替你收拾几箱子绫罗绸缎,你与公婆父母再有琮儿还有你自己多做几套衣衫,嫁衣……”
迎春笑道:“我之前给她说了,我从前准备的不料用不上了,送给给蚰烟妹妹,也免了她许多手脚。那时候我不知道她会嫁进咱们家,如今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凤姐笑道:“这可真是缘分,人没进来,衣服竟然准将备好了。”
邢蚰烟知道这姑嫂二人是为冲淡今日的尴尬,也跟着说笑。今日能够成功订婚,委实不易,邢蚰烟庆幸自己碰见这样的好妯娌好姑子。
邢蚰烟要回去跟父母商议事情,临走冲着迎春一福身:“二姐姐的衣服也别着急,我得空了就回来帮忙。”
定亲了,男女要回避,再不能住在府里,邢蚰烟准备搬去王家庄,一来安顿好父母,二来等金陵的族人来了也好有个住处,免得女家的客人都挤在男家,不成样子。何况如今德全舅舅得罪了大老爷,族人再进驻荣府,实在没脸这样要求。
田庄虽然也是荣府财产,远在京郊,总算能够避一避,就算是掩耳盗铃吧,总比当面唾面丢脸好。
邢蚰烟跟父母说起邢德全今日一场闹腾,觉得十分丢脸,很是难堪,再是难堪,这婚事总要进行下去。她不能为了一点虚荣心,放弃这门好亲,凤姐这样妯娌,贾敏这样的姑妈,迎春这样的姑子姐姐,很难同时遇见。
邢蚰烟回家狠狠哭了一场,然后打起精神商议接待族人的事情,按照邢蚰烟,她不想见这些人,可是,大老爷要当面断亲,她就要把这事情办成。
她母亲心疼邢蚰烟,把邢德全骂的贼死,还嘱咐邢忠:“他这样干,是故意让我们丢脸,想要破坏烟儿的婚事,今后不许与他来往,不然我不依。”
邢忠也是满脸背晦,他好容易替女儿求了一个好的去处,邢德全这样干,他是在闹心,可是,必定大家是堂兄弟,他上京来投靠,也是靠了邢德全的亲姐姐,虽然邢氏恨不得邢德全去死,到底是亲骨肉,邢德全也没成亲,他自己已经绝后,二房不能绝后。
邢忠道:“大老爷能够断亲,咱们能断亲吗?祖坟还在金陵,咱们今后死了也要回去金陵,老邢家传宗接代还要靠着德全呢,大妹妹当初的事情,唉……不说啦,等明儿他醒了再好好劝说,让他去给大妹妹陪个不是。”
邢忠家里道:“他还有脸进府吗?姑奶奶只怕会打死他,姑奶奶的脸都丢尽了,烟儿的脸也让他丢尽了……”
邢忠顿时恼了:“行啦,劝说他回乡就是了,不然惹恼了姑爷真的做出什么,烟儿怎么过日子,明儿你要好言好语没,不然就闭嘴,要安抚德全,不能让他再闹了,烟儿的婚事再不能出差错。可记住了?”
邢忠家里这才忍住应了:“只要他不闹腾,我管他筋疼。”
且说邢蚰烟走了,迎春只是叹气:“表妹也是命苦,怎么遇到邢大舅这样的叔父?什么话不能私下说,这样不管不顾在大喜之日闹起来,亏得没有外人,不然不知道咱们家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凤姐笑了:“你怎么知道邢大舅私下没跟大太太说?只怕是没有法子才故意寻了机会闹事,要的就是咱们家看重面子,好让太太把银子吐出来。太太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当初你的压岁钱她也要克扣,进了嘴里的银子再叫她吐出来,就是剜她的心肝。”
迎春一听这话,又替邢蚰烟担心:“我看太太听说聘礼的时候眼睛发亮,她不会蒙骗琮儿的聘礼吧?”
凤姐哼笑:“邢蚰烟的心机不比她少,还比她识文断字儿,她又是大老爷看重,只怕今后的地位会压住太太,不信你看,将来东院必定是表妹当家。当然,也好看这次邢家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这边贾琮的婚事总算说定了,凤姐又吩咐平儿替邢蚰烟找了些适合布料,派人送去后街,这才回转家去。
凤姐有些疲倦,打坐修炼一个时辰,就到了晚膳时分。
这般时候,凤姐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仔细看了下才发觉,每日必定盯着奶娘,害怕他们作践弟弟妹妹的豆哥儿不见了。心里一个咯噔,忙问:”豆哥儿呢?“
福姐儿道:“妈妈前脚去东院,他后脚据跑了,说是去看小婶娘去了啊,您没瞧见啊?”
凤姐忙着释放神识,在荣府后山寻找,毫无踪迹,又让人去找了前门后门的小厮来问,却说并未瞧见豆哥儿出门。
凤姐再看云字辈的小厮,剩下的十个小厮全体失踪。
狗东西,全体出逃了。
十几个小子肯定动静大了。
凤姐也不急了:“肯定出府玩去了,咱们先吃饭。”
之后,凤姐叫了晴雯,两人该换了男装,骑马出府,一路飞奔,去了朝天门的码头,却没有豆哥儿的消息。
凤姐去了骡马市,这下子知道了行踪,狗东西,提前三天就把马匹买好了,还在车马店定了一见房屋,提前把行礼偷运出府了。
凤姐询问晴雯:“这三日是谁巡夜?”
晴雯抿嘴笑:“不怪木樨木棉他们,豆哥儿说了谁敢阻拦,跟谁绝交。豆哥儿可是少主,再说,豆哥儿不仅是练气修士,身上还有我给他袖箭,法器弹弓,还有一把匕首,也是法器,虽然不高明,对付一般江湖高手绰绰有余。”
“金钏还给他一百张灵火符,金钏已经是练气七层,江湖上没人能够接得住。光是那百十张灵火符去烧人,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我还替他制成了一套金属性的软猬甲,上面有简单的阵法,火烧不坏,水打不湿,遇到危险,能够护主三次。再说豆哥的功夫,能够偷袭他的人少之又少,除非对方也是修士。“
凤姐瞅了晴雯一眼:“你不要得意,今日追不回来,你就去海疆陪着豆哥儿吧。”
晴雯闻言倒笑了:“这道正好,我也去学鸟语好了。”
凤姐哼道:“都是你们惯得,把豆哥而管得无法天。”
晴雯扁嘴不做声,荣府上下,哪个不惯着豆哥儿?
大老爷恨不得把豆哥顶在头上过日子呢。别人敢不惯着?
主仆们知道了行踪,快马加鞭直奔通州,果然在码头赶上了王子腾的大部队,却是王子腾跟豆哥儿约好了,等待三日,三日不到就走了,正好今日最后一天。
凤姐正要呵斥。
豆哥儿笑嘻嘻给凤姐行礼:“妈妈,我已经跟张家舅姥爷请假了,张家舅老爷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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