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搬回了昭阳的茞若房,鸣鸾殿也没有人来接她回去,连问音讯的人也没有,而她与连胤轩在凤鸾殿的那一别,似乎成了永别。他不传召她,也不过来,更不要她过去侍寝。
这样的日子一划就是大半个月,楚幕连天天给她端来安胎汤药,偶尔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她有时会问些莲绱的事,楚幕连每次都不深不浅的答一下,而后快速转移话题。
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或是又如上次般做出那样的决定,伤害身边的人。于是久而久之她也缄默不问了,安安静静的用膳,养胎。
这日用过晚膳,宫女们刚将灯点起来,隔壁的披香阁大门突然让宫人打开了,芷兰向她禀报说,是皇上下了密旨,恩准楚御医在里面搜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不管寻到东西与否,都不得逗留。
她一听这话,立即穿了薄薄的披风,提着宫灯,疾步往那边赶。楚幕连说过湄颜示意他往披香阁里寻,可以找到解救莲绱的方法,所以她一定要看看。
等过去那边,才发现门口守了一大排侍卫,不让进。而楚幕连竟是只身进去,不带一个侍从。
她拨开阻挡她的侍卫,执意进去。楚幕连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一人提着一盏宫灯,走在野草丛生的大院里。
院子里没有挂灯,黑乎乎的,隐约只见得排排殿宇,棵棵飘香的杏花树。走在前面的楚幕连没有往殿里走,反倒往偏处前行,蹲在一棵老杏花树下拨开那堆落叶。
随后找了把花铲,一铲一铲的挖。
她提着灯站在旁边,看到他挖出一个上好的小红木箱来,低呵一声:“湄颜果然没有骗我。”那模样分明是惊喜的。
打开木箱,只见里面躺着一颗女子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试着将宫灯拿开,就发现那珠子通体泛着一层妖冶的淡紫光,而且珠肚子里是透明的,流光溢彩。
“摸摸看。”楚幕连示意她,道:“也许它能感应你这个绱女。”
映雪将珠子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刚一接触,脑海中蓦然浮现妩尘哇哇大哭的脸,她吓了一跳,差点将那温热的珠子扔开。
楚幕连笑了一下,接过那珠子站起身,“看来这珠子还未失去效用,我过几日将它拿回莲绱交给血鸢,这样莲绱就有救了。”
她听得云里雾里:“刚才是我感应了它,所以它能帮我预知吗?”
“嗯,你心中最想的谁,它就能感应谁。以前湄颜就是用它来为宇文办事,做了不少错事。”
“既然如此,我可以预知到救莲绱的办法了?”
“不可以,因为现在有旁女存在,你不能恢复你的预知能力,不信你再摸摸看。”
映雪再次将那珠子捧在手心,这次果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你放心,湄颜说只要将这珠子拿回去,血鸢就会有办法救莲绱。再过半个月,我就回莲绱。”楚幕连道,将那珠子放回小木箱,重新提了宫灯往外走。
这次两人走进了湄颜曾经住过的寝宫,看着那张帐子脏破的大床:“映雪,你和绛霜就是在这里出世的,是湄颜的婢女帮你接生,而降霜是产婆接生。”
“嗯。”映雪抚抚那帐子,脑海中一一闪现朱樱的话,悲戚道:“我不想走她的老路,所以楚幕连你能带我离开吗?”
“带你离开后,你能去哪里?莲绱你是呆不下去的,而我也要回莲绱,不能常伴你左右。”
“我想去卞州,或者去安山找明净。”她想念芷玉了。
“只要你想明白了,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前提是连胤轩肯放人。”楚幕连冷静道,提着灯往外走了:“听说他这段时间除了上朝经常呆在鸣鸾殿不出来,不召唤任何妃嫔侍寝,连绛霜也不肯见,只怕难以请辞。”
“是吗?”她淡淡回应,随他走出去,却是站在披香大门口问道:“莲绱真的有救?你没有骗我?”
楚幕连抿唇看着她,轻轻点头:“真的。莲绱有救,不必将旁女沉海,也无需你生个小绱女,你们俩姐妹只需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我会的,只要绛霜不要太咄咄逼人。”她道,转身的瞬间俏脸沉下来,黛眉紧蹙。这就是她与湄颜的不同之处,共侍一夫,姐妹相残。
“映雪。”楚幕连在她身后唤她,非常严肃:“近日你喝的汤药都由我打理,其他人送来的一律不能喝。”
“嗯。”她回首轻轻一笑,走回殿里去。连楚幕连都察觉到什么了吗?
“娘娘,刚才小公主的奶娘过来了一趟,说小公主近日一直哭,奶水也吃不下,瘦了好多。”她刚进门,芷兰就这样对她禀报道。
她吓了一跳,心儿一下子揪起来:“太后娘娘对她做了什么?”难怪刚才看到妩尘哇哇大哭的脸,原来是真的。
“回娘娘,奶娘说太后娘娘只是每日逗小公主玩,并没有给小公主喂其他的东西。”
“摆驾去长宁宫!”
宁太后刚从清泉宫回来,静养了几日怒气也散了些,正想过过安宁日子,昨夜身上却突然奇痒难耐,怎么泡澡也难以消除。而她的小孙女让她抱了后,也大哭不止,不肯吃奶。
这次她没有为难映雪,直接让她进来了,由她亲自去哄妩尘。岂料妩尘被抱在映雪怀里也不肯止休,喂了奶也不行。
“母后,您对妩尘做了什么?”映雪探探小妩尘的额头,再瞧瞧她的眼瞳,急上心头。这分明不是平日的哭闹,妩尘嘴唇微暗,舌苔发白,明明是病了。
“你觉得哀家会做什么?”宁太后为映雪的话有些怒,道:“哀家每日将她养得好好的,亲自陪她玩逗她笑,你以为哀家会伤害自己的亲孙女?”说着,手肘上又痒起来,忙让苏嬷嬷去给她取止痒的精油,忍得牙痒痒。
映雪也看出了她的异样,蹙眉道:“母后对花粉过敏?”而妩尘的身上,也分明有丝淡淡的花香的,只是让奶香盖住了,难以识别。
“哀家对花粉不过敏。”宁太后挑眉,边让苏嬷嬷给她抹精油,边道:“哀家差点忘了你是懂医的,而且医术不输太医院的御医,不如我们就地取材好了,你给哀家看看是什么病,哀家日后准许你每日来看妩尘。”
映雪一听,对这话有丝反感,又想起她以前多她们姐妹所做过的种种,心头更生一股嫌恶。不过妩尘病得蹊跷,在她身上找症结又有何不可?
她将妩尘交给奶娘,一步步朝这笑面狐走过来,用手指碰了碰太后手肘上的红斑,道:“母后确实是花粉过敏,不知母后今日赏过什么花?”
“今日哀家抱着妩尘去过后花园,什么花都赏过。”
“那接触时间最长的是哪种花呢?”
“牡丹,此节令正是牡丹争艳时,哀家不免让那百花之王迷了眼,多赏了片刻。不过哀家对牡丹花粉不过敏,而且身上并没有牡丹香。”
宁太后确实没有花粉香,只有香露的味道,因为她已经沐浴过好几次了,擦了精油,早已把原先的香味给散去了。
映雪也知这一点,没有再驳斥她,而是道:“儿臣想用银针给母后试试这红斑,看是不是毒粉。”
“尹儿,去取银针。”宁太后一点也不含糊,立即吩咐了,看着映雪:“如果你不是湄颜的女儿,我一定会放你一条生路的,只可惜你偏偏是……宇文我会好好的折磨,萧吟凤我也会让她老死皇陵,至于你和连绛霜,只要你们能让我咽下湄颜带给我的这口气,我也可以让你们在后宫有一席立脚之地。”
映雪听着,接过苏嬷嬷递过来的银针,细细旋下,道:“母后真的打算不救月筝吗?她是你最中意的皇后人选,对绛霜下醉红花,栽赃于我,一刀除去我们姐妹俩,然后顺理成章爬上后位。”
“没错,这丫头曾经是想做皇后,想做胤轩的女人,但是任我如何劝诱,她都没有胆子去做。我告诉她,只要她站在我这边帮我做事,我就能助她做皇后统领后宫……只可惜她太没有心眼,不懂见缝插针……而醉红花不是我让她去下的,她也没有做这件事,是替人背了黑锅……”
映雪将针拔出来,瞧了瞧:“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毒粉,毒性不大,却很长久,估计沾久了,会有性命之忧。请问太后娘娘,今日可是吃了海味?”
“今日太后娘娘的午膳有海蛰……”
“嗯。”宁太后接话,道:“哀家经常茹素,今日与皇儿一起用膳,便吃了几口海蛰。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倘若不吃海味,这花粉便没有问题,但是吃了,就能变成毒粉。”
“你恐吓哀家?”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推算而出,如果母后不信,可以召太医院御医来确诊。”
宁太后眉梢高高挑起,脸上似怒非怒,陡然笑着道:“赏花也能沾毒粉,这个人胆子可不小啊!”
映雪也心下一惊,想起了绛霜送给她的那盆金牡丹,那盆牡丹她天天会看,但是没有用手去碰,只是让芷兰打理的。
“今日你为哀家查出了这一层,那哀家就卖你一个人情,告诉你个秘密。一年前的那包七日绝命,确实是哀家从那个疯女人那里取来的,只是那个疯女人唬哀家,说中毒者七日就可毙命。那个时候哀家是让冰芝事先将它抹在了新房的新娘饮交杯酒的杯口上,因为哀家知道胤轩要洞房的人是连绛霜,不是冰芝,却不料连绛霜黄雀在后,直接将那杯子换出,让你这个亲生姐姐去饮那杯毒酒……呵呵,你不知道吧,胤轩休弃你的那一天,你的妹妹才是坐在洞房里的真正新娘子……她早已巴不得你死了……”
“想要我死的人明明是你,不是绛霜!”这算什么鬼秘密,她分明是想离间她跟绛霜的关系,推卸自己的恶行!谁都知道是她要杀她,回春知道,亚父也知道。
“信不信由你!”宁太后冷冷的笑,眸中闪着看好戏的光芒,“哀家想要你死不假,因为你是湄颜的女儿,你三番两次想害死胤轩,闹得我景亲王府不得安宁……
不过你妹妹想除去你这个情敌更是司马懿之心,呵呵,你也不要说哀家离间你们姐妹情分,在争男人面前,有什么姐妹情可言,何况还是分散多年的姐妹,怎么比得上生死相随的男人……今日的事哀家虽还没开始查,但你我心里都有数是谁,花出了问题,哀家会是第一个有事的,然后便是妩尘……”
“儿臣想亲自照料妩尘,望母后恩准!”映雪跪在了地上,不肯再说绛霜的事。
宁太后笑笑,让她起身,示意奶娘将妩尘交给她,道:“你一直担心哀家会伤害妩尘,但是你忘了妩尘体内流的是我们赫连家的血,是胤轩的骨肉,所以哀家宁可伤害你,也不会伤害哀家的亲孙女。今日哀家就让你将她抱回去养伤,病好后再抱过来……”
“谢母后!”映雪忙将哭泣中的孩子抱过来,没有再看太后,转身走出去。芷兰等在门外,见她将妩尘抱出来了,忙道:“娘娘,要奴婢去请楚御医吗?听说今夜是楚御医执勤……”
“嗯,快去请。”
半个时辰后,楚幕连让芷兰重新请过来了,只说刚刚在皇后娘娘那边看脉,顺道过来。
他对妩尘嘴唇微暗的样子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让随侍去煎了副药过来,让映雪喂孩子服下。映雪喂下药后,便给孩子换尿湿的衣裳,给孩子洗澡,才发现妩尘身上也起了大大小小的红斑,跟宁太后的差不多,不过比她的更严重。
她一下子懵了,唤了奶娘来问一番,奶娘说除了喂奶并没有给孩子吃其他东西,而且自己也没吃过海味。那么……
“妩尘的体内有东西对不对?”她放开贴在孩子肚皮上的手,失望的看着楚幕连,“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连胤轩他也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楚幕连冷静承认,眼眸一眨不眨看着她:“他是怕你担心,才瞒着你,怕你做出傻事。不过你放心,我马上要回莲绱了,我会找血鸢拿解药将莲蛊引出来……”
“那现在呢?”妩尘才半岁,这么小的孩子,能怎么折腾吗?她突然好怨血鸢,莲绱的岛民是人,妩尘就不是人了么?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而楚幕连呆在她身边,原来是为了做给血鸢看,不让她伤害妩尘,只有这样岛上的人才一直以为她怀的孩子是楚幕连的,连胤轩也一直瞒着她。
“没事,只要不接触香味浓烈的花,莲蛊不会游动。”楚幕连安慰她,为妩尘轻轻点了几处穴,道:“金色的花香很浓的花不要碰,莲花也千万挨不得,现在我帮她锁住了莲蛊的活动范围,暂且不会有事。”
映雪听着,在给妩尘穿衣裳,而后抱到摇篮里,对芷兰道:“芷兰,把你的袖子挽起看看。”
芷兰听话的将手肘露出来,果见上面也同样是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映雪的心一下子凉了,看向脸色沉重的楚幕连:“她的矛头果真是我,她知道妩尘中了蛊虫,但是她是如何知道的?”
“是我给她提起过。”楚幕连不置可否,眸中也有抹失望闪过,道:“之前她问过关于你的情况,我以为她是想了解你这个姐姐,便一一告知了。刚才她执意让我给她看脉,也不忘问起你腹中胎儿的事。”
“只要我吃过海味,碰过那金牡丹,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保了。”映雪这才明白过来,走到门前,望着廊下那盆争芳夺艳的金牡丹,笑道:“连亲生姐姐也不肯放过,她已经疯了。”
楚幕连也无言以对。
连胤轩一直在暖日阁批阅奏折,旁边龙涎香缭绕,清新宜人,他却双眉紧锁,笔尖停在某一处。
将宇文祁都关了一阵子,他的母后天天去折磨,将往日宇文对他们母子的折磨全数讨了回来,那日听到他的暗卫如此报告,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泣血。
母后温柔娇弱,贤惠过人,曾被父皇封为“淑德贵人”,让后妃效颦。父皇驾崩,母后处于弱势,处处被欺,他惜之怜之,努力做一个孝顺儿子。只是立绛霜为后后,母后渐渐展露了她有仇必报的性情,她不满映雪也不满绛霜,只喜欢月筝。这些他可以理解为湄颜犯下的错,毕竟当年湄颜伙同宇文陷害父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债有头冤有主,他不能恨映雪姐妹,只恨宇文和萧吟凤。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报复心会这么大,搁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忘却。父皇不爱母后,母后暗自饮泣,终日以泪洗面。这样的日子伴随了他十几年,想忘也无法忘。却在今日,他突然开始恼母后对映雪的苦缠不休。
刚刚有人来向他禀报长宁宫那边的情况,只道太后突然肯让映雪将妩尘抱了回去,并因身上奇痒难耐连着沐浴了三次。
也许将妩尘放在母后身边是一种试探,他想试试母后对他在意几分,想确定七日绝命真的是母后对映雪的赶尽杀绝。如果真的虎毒食子,他该怎么做?
现在囚禁母后的决心,只差那么一步了,不管是不是忤逆不孝,他都不想看到他的后宫成为一片血雨腥风。
“皇上,去宗正寺的时辰到了。”
“嗯。”他这才将笔搁下,阖上奏折,厉声道:“去传西门过来,朕要跟他一起去宗正寺。”
“回皇上,西门公子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好,起驾吧。”他起身大步迈出去。
等到了宗正寺,月筝已经让人带出来等候着他了,他撤了所有人,只留西门在此,对月筝道:“有话你就直说。”
月筝穿了一身素白,发髻上没有插珠花,神情非常低迷,她道:“罪妾没有话说。”
连胤轩让她的话弄得眉头挑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朕将你关于此,却久不审你的理由。你告诉朕,母后到底有没有让你传那道密旨?”
“胤轩,之前她不都招供了吗?你还想听到什么?”西门在旁边插话,笑了笑:“你不敢相信你母后如此恶毒?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你逼她改供词也没用。一年前你母后给映雪下七日绝命,就已是蛇蝎心肠……你昏迷那段时日,你母后更是
执意让映雪做和亲公主,现在又安插眼线在映雪旁边,打算来个一箭双雕……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维护你母后,你有没有想过映雪会有多伤心?”
连胤轩眉一皱,冷睨他一眼:“如果你不做司马,朕就遣你出宫!”
西门唇一撇,乖乖闭嘴,而后悠闲的在室内踱步起来,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好不惬意。
连胤轩没有受他干扰,重新盯着不肯抬头看他的月筝,冷道:“那日在长宁宫你明明说过你没有做过,今日朕给你机会翻案……”
“翻案?”月筝陡然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皇上,你还看不出来吗?月筝不想在这夹缝中活下去了,月筝活得很痛苦,但是你看不到,所以今日,月筝宁愿背这个黑锅!”
“月筝!”连胤轩听得脸色微变,薄怒:“如果真是你做的,我会对你很失望!”
“但是你亲自抓的我!”月筝指责他,字字见血:“映雪和月筝,你首先选择牺牲的永远是月筝,所以月筝想借太后之手爬上后位,让你正视我,哪怕是一眼也好……皇上你不知道的是月筝用姐姐的子母果虏获了太后娘娘的心,取得太后娘娘的信任,而后为太后娘娘办事……”
“办了些什么事?”连胤轩俯视着她,“每日陪母后聊天散心?为她作画?知晓母后所做的一切?”
“母后说让月筝做皇上的皇后,月筝心动了,派人将杂役房的老宫女云伝推入深井……因为母后说这个云伝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必须灭口,于是月筝……”
“说清楚些。”
“不久前这个老宫女突然接近姐姐,想告知一些湄颜当年的事,母后怕留祸患,便杀了她。”
“什么祸患?”
“这个云伝是当年接生姐姐的宫婢,当年因母后买通产婆想让湄妃生死胎,湄颜便没有让产婆替她接生,而是暗暗让云伝替她接生,之后让苏渤海将姐姐抱出宫……而皇后娘娘因出生时满脸黑斑,吓坏了产婆,才逃过一劫……”
连胤轩满脸沉重,没有吱声。
月筝看着他皱起的眉心,跪在地上道:“所以不管月筝有没有对皇后娘娘下醉红花,月筝的身上都背了一条人命,月筝愿意以命偿命。”
西门在赏门边的一盆红色凤仙花,突然很杀风景道:“我听青衣说她们女子都爱用这种花做蔻丹,涂在那白白嫩嫩的玉手上,要多妖娆就有多妖娆。”
月筝正在掉眼泪,听他说这不着边际的话,一下子忘了反应。
连胤轩却是陡然抓起月筝的手,瞧她指甲上那层粉色蔻丹,沉声道:“那日阿若绮确实去过你房里赏画,因生好奇,提笔随意戏耍了几番才让指甲沾上墨?”
“嗯。”月筝点头,轻道:“那日我在整理书画,她便来了,因喜爱我给湄颜画的画像,执意要学画……”
“而那日你在勾画那幅旧画。”连胤轩放开她的玉手,站起身,“阿若绮在去你那时,是不是才在指甲上涂过蔻丹?”
“应该是,当时她向我炫耀说皇后娘娘刚刚赏赐了她不少胭脂水粉,问我要不要……”
“西门,我们速速去停尸房。”连胤轩的反应是大步流星往外走,高大的身子微微颤抖。他没有管身后的西门,而是带着他的几个侍从急急往停尸房走。
西门轻笑了声,扭头看月筝一眼,快步跟上。
不过他并没有随连胤轩走进停尸房,而是抱臂站在门口等他出来。待会,他还有另一个消息告诉他呢。
果然不出一刻,连胤轩便沉着脸出来了,拧眉道:“冰火两重天惑极散出瓶三日即散,根本查不出蛛丝马迹,如果不是掺在墨里,那就一定掺在蔻丹里,需要当场现形。”
随即侧首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去内务府一趟,调出阿若绮出事前最近一次的赏赐,将明细单拿过来。”
西门听着,笑道:“你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事交给宗正寺查就行了,反正不会伤到你任何一个宝贝的。”
“胡说什么?”连胤轩唬了他一声,缓缓走在去昭阳的路上。
“难道我说错了?”西门笑得好不惬意,纯属看热闹:“当初为保映雪,只得牺牲月筝,现在想为月筝翻案,却发现矛头指向绛霜。这三个你哪个都舍不得,不然也不会寝食难安足不出户,还有你母后,她的所作所为你比谁都清楚,你只是假装看不到,让自己痛苦罢了。说实话,胤轩,我觉得你现在过得很累,既然注定要牺牲一个,你何不趁早放开,这样大家都解脱了。”
连胤轩静静听着,走在前面,一身沉重。
西门加快几步,与他并肩而行,笑道:“我现在与你并肩而行不会犯杀头之罪吧?呵呵,我只是突然想念以前在岷山的日子了……”
“浅浅现在怎么样?”连胤轩俊脸微侧,陡然问起来。
“还好。”西门眼角依旧带笑,与连胤轩迈着同样的步伐:“小丫头现在过得不错,有吃有喝,有我这个二师兄陪她闹……”
“浅浅的情意难道你看不出来?”连胤轩开门见山。
“看出来了又怎样?”西门撇撇唇角,答得云淡风轻:“这辈子我只能做她的二师兄,是兄长,等哪天带她离宫,我会带她见识不同的男人,让她给自己挑个夫婿。”
“那你呢?”
“我啊。”西门潇洒笑起来,拍拍连胤轩厚实的肩,“你不必为我操心,至少我现在过得比你轻松百倍,这样逍遥自在多好,何苦要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连胤轩抿唇没做声,袍摆一撩,坐上了去昭阳的马车。
内务府调出来的记录显示,阿若绮在出事前两天曾收到凤鸾殿送来的珍珠耳坠四对、赤金累丝镶宝耳坠两对,以及一盒顶级苏杭胭脂和一瓶蔻丹,非常贵重。同样其他妃嫔也有赏赐,不过都不能相提并论,也没有蔻丹。
“听说凤鸾殿经常给这些妃嫔赏赐,看来皇后娘娘很得体大方。”西门笑,望望茞若房方向,又道:“皇后娘娘为你寻到千年芝草,可是真的?”
“你说呢。”连胤轩沉声答他,同样望着那个方向,眉心不展:“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竟然挖好坑等我跳。”
“不让你跳,你永远都不肯正视自己心中的想法,就如你对你母后一样。”西门不再笑,严肃起来:“我之前将那殄州知府捉来供认,你偏不信,现在你的人亲自跟踪行云者到安山,你的皇后一路的所作所为你应该见识到了吧,这就是女人的嫉妒心。当然了,她也是为了你才会这样。”
连胤轩听着,眉头皱了一下:“是我的错。”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半晌,见连胤轩只是沉着脸不答,西门只得替他答:“看来你打算再观察段时间了,你想给你的母后和你的皇后最后一次机会,毕竟她们是你最亲的人,而倘若她们再执迷不悟,你绝不手软,我说的对吧?”
连胤轩听着,却是侧过俊颜,对他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带浅浅和月筝离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我……”西门心头“咯噔”了一下,有句话想说,却终是没说出口,道:“经历了一番生死,所以你才懂得将映雪放在身边,珍惜能活着相守的日子。可是走到今日,你终于发现自己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往浪尖上抛,你既舍不得她不在身边,又自责让她受苦,她有了心理障碍,你的心里也有石块压着,这样缠绕下去,只会越缠越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今天?”
连胤轩依旧没答他,深邃目光越过昭阳的殿顶,望向那片湛蓝的天,那片万里碧空里有一只苍鹰在翱翔,在宫殿的上空盘旋一圈,飞向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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