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
是幻觉,我鉴定完毕。
眨了眨眼,那张脸还在。
再眨两下。
他居然微微扬唇,笑了起来。
我瞪大眼睛,“喝”地一声推开他,步履不稳地站起身来,随即感觉双腿酥酥麻麻,又酸又痛。
他没有阻止我,只是看着我笑,幽黑的眸子颜色逐渐加深。
顺着他的眼光,我缓缓低头看向自己……
“啊!”我尖叫一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居然……居然一丝不挂!
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曹操微微沉下脸,扬起长袍便将我裹了个严严实实,拉进怀里。
“你干什么!”我瞪他。
“你是我的,谁也改变不了!”他眯眼凑近我,附在我的耳边低喃,“昨晚喝了酒,你还真是热情如火呢。”
我脑袋轰隆隆一响,晴空霹雳。
“你是说……你是说……”我颤抖着抬手,指向他的鼻子。
曹操扬唇,点头。
“难道说……我酒后乱性……把你给……把你给……”我结结巴巴地难以想象自己霸王硬上弓的场景。
曹操的笑意一下子僵在唇边,一把将我光裸的手臂塞进袍子里,狼狈地微微瞪我一眼,“我以为你醒来会恨我趁人之危,会伤心自己失身,会哭着指责我,这样比较正常不是吗?”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看着他,微微凝眉,作思索状。
“相爷,昨晚一夜未回营,属下等万分忧心……”典韦滚鞍下马,抱拳急急地说道。
“相爷!”
“相爷!”
一行好几人纷纷下马来。
我依然一脸思索地凝视着曹操,随即点了点,“你说的果然比较有理。”说完,我极度安静地裹着长袍退出他的怀抱,随即戏剧性地抬眼,狠狠瞪他,仿佛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颤抖着伸出一截手臂,我指向他,“你居然……趁人之危!”我一脸悲愤地望着他,“你怎么可以……”
曹操一下子石化。
“呀,这不是裴姑娘么?”一旁的许褚看清了我,嚷嚷。
“啊!相爷!”典韦大嗓门,万分暧昧地看向我伸出的手臂,“怎么会……”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端详,白皙的手臂之上,有微微泛红的淤痕,呃,莫不是昨夜激情留下的痕迹?
“相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是郭嘉。
我低垂着头,仍然是一脸悲愤状。
“回营。”曹操顶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走向我。
我一脸戒备地后退一步,“请放我离开。”
曹操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拒绝与他一同回营。
“小女子已非完璧之身,以此残花败柳之躯,焉有面目再与故人相见……”我哀哀切切地开口,“本当一死以谢天下……”
在这个时代,贞洁该是重于性命的。
只可惜我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哀伤。
趁此机会采取哀兵姿态以退为进光明正大地离开,再好不过了。
曹操站在原地望着我,面色有些凝重。
“谁敢说你半句不是,我割了他的舌。”四下环顾一圈,见众将皆极有默契地闭嘴不言,方才满意地回头看向我。
“相爷又岂能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我微微挑眉,嘴角抽搐。
曹操抿唇不言,盯着我看了半晌。
我装腔作势地微微垂首,四周空气仿佛结了冰一般。
“你本就是我新娶的夫人,何人敢言?”半晌,曹操缓缓开口。
“去你的新夫人!一窝子的夫人还敢再娶,你行么!”我立马抓狂,忘了要装可怜扮弱小,跳起来便张牙舞爪地骂道。
一抬头,便见曹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脸的戏谑,这才惊觉自己又着了他的道。
我再度抓狂,“喂!我才是受害者,我没有死皮赖脸地要你负责,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如今是我的损失比较大吧!”
四周一致地响起抽气声,我回头狠狠瞪向那些大跌眼镜的旁观者,大概是我豪放的反应吓到他们了。
扫视了四周一圈,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我夸张地飞奔上前,一把揪住郭嘉的袖子,“呜哇……半仙……”
郭嘉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死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曹操微微黑了脸,快步上前,想将我收回怀里。
好不容易攀上的救命稻草,我当然宁死不放,化身为无尾熊,我紧紧抱住眼前救命的尤加利树。
“下来。”身后的声音带了几分冰霜。
我摇头,我是无赖我怕谁。
腰上微微一紧,一只手臂横过我的腰,将我扯了下来。
“相爷……”郭嘉一脸无奈地开口,看我犹不死心地扯着他那一袭青色的袍子。
呃,是郭嘉。
“半仙……半仙……你不能见死不救……”被曹操扣在怀里,我哀号,只听“嘶”的一声,半仙的衣袖被我扯破。
白皙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那种不甚健康的白尤其刺眼,郭嘉衣裳不整,一脸无奈地站在原地苦笑,“相爷,先回营再说吧,昨夜突袭,刘备已投袁绍,徒留关羽守城,如今已将其生擒。”
我愣了愣,停止了挣扎,关羽被生擒?
曹操点头,抬手一把将我打横抱起,飞身上马,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便狠狠一夹马腹。
那马“咻”地一下冲了出去,留下我一路的尖叫。
“放我下来!”吼了一路,身后的人半点也不为所动,我一脸憋气地板着脸,不再浪费力气。
曹营驻扎在长坡之上,曹操勒住马缰,率先跳下马去,复又抬手来抱我下马。
我甩头不理他,想要自己下马,才发觉自己双腿又酸又痛,根本下不了马,怒视他一脸了然的戏谑神情,我咬牙跳下马,脚下一滑,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面色苍白起来。
曹操面色微微一变,抬手来扶我。
“不准碰我姐姐!”狗儿的声音意外地响起,营帐门口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抬头,“狗儿?”正要说话,左腿却是疼得我脸都快变形了。
“姐姐你怎么了?”狗儿的脸色看起来比我还要苍白,六神无主地看着我。
一双大手扶上我的肩,我愣了愣,侧头。
呃,华英雄?
“我是随军的军医。”华英雄耸了耸肩,解了我的疑惑。
“放开我姐姐!”狗儿一脸恶意地瞪向华英雄。
华英雄松开手,双手环胸,笑了起来,“你确定?你姐姐现在很痛呢。”
杀人的眼光直直地扫向华英雄,我龇牙咧嘴地直瞪他,我当然痛!快痛死了!
曹操面色有些难看,“她究竟怎么了?”
华英雄立刻笑答:“回相爷,没有什么大事,抽筋而已。”
“抽筋?”曹操一脸的疑惑。
“小问题,小问题。”华英雄弯下腰,一手握住我的小腿肚,轻柔地按摩揉捏。
疼痛的感觉渐渐缓解,我颇有兴味地低头看着华英雄蹲下的身影。
抽筋?他会用这个名词?会不会奇怪了点?
“好了,休息一下就完全无碍了。”半晌,华英雄站起身,向曹操禀报,一脸的恭敬。
微微挑起眉,我看向华英雄,“华医生好大的本领,连抽筋都看得出来。”
华英雄冲我傻笑,“夫人夸奖了。”
那个“夫人”一下子踩到我的痛处,我狠狠瞪他,这个华英雄,总是怪怪的,看他这德性,分明也是那一脸倒霉相的穿越者!看我不揭穿他!
“相爷,这小子今日凌晨跑到营里,口口声声说要找他姐姐,没人理他,他一个人蹲在营帐外等了一早上了。”一旁,夏侯惇远远地走了过来,指着狗儿道。
我讶然抬头,看向狗儿,他竟然一夜未睡,当真追了来?
狗儿却盯着我裹在身上的那一袭明紫的衣袍,漂亮的眼睛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这个孩子……
看他那神情,分明是明白我已非完璧之身。
“对不起……”咬着牙,狗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讶异地看他,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姐姐……”他咬唇,双拳握得紧紧的,眼里有泪滚落。
“不是你的错,没有关系,姐姐很好。”我忙扬起笑脸,抬袖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狗儿乖,姐姐没事。”
“他说让我到三里外的长坡找你,我……我怎么那么笨……竟然真的相信他……在这里傻傻地等……”狗儿恨恨地瞪向曹操。
“不哭了,狗儿都这么大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流血不流泪。”我拍了拍他的脸,笑道。
狗儿怔怔地看着我,随即重重地点头,“嗯!”他抬手自己拭去脸上的泪痕,果然半点眼泪也不流了。
我失笑,拍了拍他的头。
“你需要休息。”曹操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回道,“我需要离开!”
“相信我,不要离开,这样对谁都好。”曹操微微抿唇,似是不悦。
我正欲反唇相讥,却见他看向狗儿,用意不言而喻,他在威胁我,用狗儿的安全威胁我。
“你真聪明,我果然需要休息。”我吸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咬牙道。
曹操微笑,笑意却冷冷地浮在唇边,未达到眼眸深处。
狗儿扶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
我正要开口,前方忽然一阵尘土飞扬。
“相爷!”远远地,一马飞骑而来,是夏侯渊,他身后还跟着几员大将,皆是风尘仆仆。
曹操抬头,看一众人下得马来,皆抱拳行礼。
“战况如何?”曹操抿唇,淡淡开口。
“禀相爷,”夏侯渊低头回道,“昨夜突袭,刘备弃城而走,不知去向。”
曹操闻言,扬眉,似笑非笑地看向站在一旁那一袭青衣的郭嘉,“不知去向?”
郭嘉不语,双手拢于袖中,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神情自若,半点也不见心虚。
呃?我也微微愣住,侧头看向郭嘉,之前他明明已向曹操禀报了战况,称“昨夜突袭,刘备已投袁绍,徒留关羽守城,如今已将其生擒。”怎么现在,夏侯渊却说刘备不知去向?
按常理说,夏侯渊刚从战场回营,郭嘉并未参战,岂知战果?
果然是半仙,能掐会算?呃……他该不是为了帮我信口胡诌的吧……
之前他为了帮我逃跑,已经忤逆了曹操,现在又……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曹操,似乎没有发怒的迹象。
“是,刘备不知去向,我军已入城,安民已毕,但……”夏侯渊微微迟疑道。
“但?”曹操微微挑眉。
“关云长趁夜突围,护着刘备的家眷直奔下邳,如今正死守此城。”
我莫名地轻松起来,关羽果然是关羽,岂是泛泛之辈,那般猛将,焉能轻易投降?
“关云长……”曹操双手负在手后,微微扬唇,许久,才缓缓开口,“……是员猛将,真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我心里微微一凛,他莫不是要强攻?
“此等猛将……”轻叹,曹操微微抿唇,“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了吧。”
“我与关云长有一面之缘,愿去劝降。”夏侯渊身后走出一员将领。
“文远,你虽与关云长是旧识,但此人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动的,你此去危险甚大,若不慎,反为其所害。”夏侯渊摇头,不赞同。
“奉孝。”曹操转个身,看向郭嘉。
“在。”郭嘉颔首。
“你说,刘备已投袁绍,徒留关羽守城,如今已将其生擒……”曹操看着他慢吞吞地开口,“此话怎讲?”
曹操此言一出,众人皆讶异,“啊”地一声,一致看向郭嘉,不知他们军师何出此言。
果然来兴师问罪了!我心里紧张起来,正欲上前,却见郭嘉将手负于身后,宽大的袖袍之下,修长苍白的手微微向我摆了摆。
啊?我愣了愣,他在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
“禀丞相大人,”郭嘉开口,“此时天下诸侯虽仍各占一方,但整体局势已然清晰,相爷占有兖州及司隶、徐州、青州的一部分,而袁绍则占有青、冀、幽州的绝大部分,实力最为强大,刘备弃城而走,定投袁绍。”
消瘦的身躯,一袭长袍随风而摆,清秀的面容,淡定的神色,却是侃侃而谈,指点江山。
“嗯,刘备投袁绍,说得通,那么……生擒关羽呢?”曹操扬唇点头,眸中带笑,“奉孝莫非已有良策,故而胸有成竹?”
郭嘉笑了起来,苍白的容颜有了生动的色彩,“知奉孝者,丞相也,我有一计,可先令关云长进退无路,再由文远劝降,定可成事。”
“奉孝有何妙计?”曹操眯起眼睛,笑得跟狐狸一样。
“云长有万夫莫挡之勇,只能智取,不可强攻。”郭嘉开口,一脸淡定,“此次徐州一战,降兵甚多,丞相挑出可信之降兵入下邳城去求见关云长,请其收留,便可伏于城中作为内应,然后将关云长引出城来,诱其深入,以精兵截其归路,届时,伏于下邳城中的内应大开城门,里应外合,将其逼至绝路。”
我微微张口,看着那样瘦削的男子,临风而立,令人顿生“风吹仙袂飘飘举”的感觉,明明谪仙一般的男子,那份指点江山的气势,却令人望而生畏,明明看起来那么苍白而温和,出口的计谋却令人心生寒意。
“关云长义字当先,就算将其逼至绝路,只怕也是宁死不降。”一旁,夏侯渊略略沉吟。
“据知,下邳城中有刘备的甘、糜二位夫人。”郭嘉微笑,缓缓开口,似漫不经心般,清亮的眸中却是神采毕现。
夏侯渊面露喜色,“军师果然明察秋毫,攻入下邳城,擒住二位夫人,关云长与刘备张飞结为异姓兄弟,如今护嫂不力,必定忧心如焚!到时,再由文远前去游说一番,定能令其臣服!”
曹操缓缓扬唇,黑色的双眸仿佛能够漾出墨来,那眸中尽是赞赏,“刘备投袁绍,生擒关羽,奉孝所言,果然不假。”
我木木地立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果然是身在三国,那一个群雄逐鹿、诸侯争霸的混乱时代。
乱世,苦的是百姓,乱世,出英雄。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他日,魏、蜀、吴三国鼎立,又是如何一番局面?
“军师料事如神,果真神人也!”典韦一脸佩服地大笑道。
众人纷纷点头大笑。
转身,曹操看向我,双目之间,是势在必得的霸气。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语。
狗儿上前一步,一脸戒备地挡在我前面。
曹操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狗儿面有恼色,“你笑什么?”
“笑你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曹操目光炯炯,直言不讳,“没有足够的力量,不要轻言保护,待你羽翼丰满之时,再来挡我不迟。”
我皱眉,拉住狗儿的手,“他只是个孩子而已,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说着,我微微低头,却见狗儿脸上并无尴尬,也无怒意,平静得很,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甚至带了一丝的慧黠。
“就凭你这一句,你便永远也得不到姐姐的心。”狗儿笑了起来,“我敢断言”。
曹操凝视他许久,不语。
夜深人静,我抱着双膝坐在床沿,心乱如麻。
帐外微微一响,有人走进营帐里来,借着营外淡淡的月色,我看清那一道颀长的身影。
曹操。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忙倒下装睡。
他走到我的床边,坐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微凉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他轻轻开口。
我睁开眼,后退着坐起身,带着几分戒备,看向他。
“留在我身边,那么糟糕么?”
“糟透了。”我皱了皱鼻子。
“如果我说,你非留在我身边不可呢?”他看着我,淡淡开口。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要是我?只是因为我和她的名字相同?还是因为我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者……我和她有一样的性格?”我咬牙切齿,“你就那么喜欢她?既然喜欢,当初为什么不抢来?用你现在对付我的手段,相信你早就得逞了!”
“她是一只漂亮的狐狸,你是一只冲动的野猫,还会张牙舞爪。”他微微眯起眼睛,抬手轻抚我的下巴,第一次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子。
“所以!就算是替身,你也找错了!”我甩开头,咬牙。
“你是我的女人。”
我失笑,“凭什么?”
他面色有些难看。
我躺下,侧过身,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眼前一片白雾茫茫,有泉水叮咚,四周一丝风都没有,安静祥和。我一袭红衣如火,光着脚丫走在一处溪流之上,清澈透明的溪水从我脚趾间流淌而过,说不出的舒服。
缓缓逆流而上,白雾散尽,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明紫的身影站在日光之间,阳光耀眼,我微微抬手挡住阳光,却仍是看不清他的容颜,却依稀感觉十分熟悉,仿佛已经相识千年万年,仿佛曾经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红尘。”他开口,声音却是遥远,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相隔万水千山。
红尘?是谁?
我微微皱眉,他在唤我么?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那个明紫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慈爱温和的声音。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那声音一再重复,耳边响起梵唱,庄严而厚重,一遍又一遍……
蓦然间,天旋地转。
“心不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伤其身,痛其骨……”
我仿佛看见一尊大佛,宝相庄严,无数僧侣敲着木鱼,喃喃默念。
“不动则不伤……”
天旋地转,心脏开始疼痛,剧烈地疼痛,仿佛被人生生地剜了心去!
我张着口,却叫不出声音,我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我伸手,四周都是虚无……我仿佛被一层真空包围,那个明紫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啊……”我抱着头,尖叫。
蓦然冲口而出的尖叫声吓到了我,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营帐。
而我,正躺在床上。
曹操已经不在我身边,昨天睡意朦胧间,总感觉有个人拥我入睡,不知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怔怔地躺着,我有些回不过神,刚刚的梦境太过真实,那样的痛楚也太过清晰。
缓缓抬手,我抚上自己心脏的所在位置,凌乱的心跳。
那个男子……是谁?
红尘,又是谁?
“姐姐,怎么了!姐姐!”狗儿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可恶,放我进去!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我忙回过神,跳下床,快步走到门口,看到狗儿正一脸紧张地站在营帐外跳脚。
“姐姐?”看到我,狗儿安静了下来,狠狠瞪了一眼守门的侍卫,快步走向我,“我听到姐姐的声音,怎么了?”
我咧了咧嘴,笑,“做噩梦了。”
“很可怕的噩梦吗?”狗儿一脸的心有余悸。
“嗯,很可怕的梦。”
我笑了起来,看他的表情,我刚刚叫得有那么凄惨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一个声音响起。
不用回头,我便知道定是那华英雄。
“你可以再露点马脚,好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转身看他,耸了耸肩。
华英雄果然闭口不语。
我心里的猜测愈发得到了证实。
“曹操呢?一大早就没有看到他。”我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
“昨日丞相大人已拨出十几名降兵,去下邳城投靠关羽,现在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关羽没有疑心,留为己用了。”华英雄显然不明白何为言多必失,又道,“现在丞相大人正忙着调兵遣将呢,没空搭理你。”
我斜视他,他耸肩不语。
我的手微微一抬,自袖子中掉出一个东西,我装作没有看到,转身,欲回营。
“喂,你瑞士刀掉了。”身后,华英雄提醒道。
嘴角有些促狭地弯起,我笑眯眯地转身,接过华英雄手中的刀,看向狗儿,扬了扬手里的刀,“狗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狗儿看了许久,得出结论:“奇怪的刀。”
华英雄的脸色微微一白,自觉失言。
我咧嘴,凑近他,“魂穿?身体灵魂一起穿?”
华英雄笑得有些勉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被车撞了,身体灵魂一起来的,你呢?”我笑眯眯地兀自继续说道。
微微后退一步,华英雄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别呀,多见外,他乡遇故知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呢,何况相隔千年呐,多有缘。”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满脸“大家是熟人”的表情。
华英雄仿佛被烫着了一般,抽回自己的手臂。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向他,怎么反应如此之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夫人。”华英雄拢起袖子,转身欲走。
我嘿嘿笑着拖住他,偏不让他如愿,“大家好歹同是天涯沦落人嘛,怎么这般无情呢?”
华英雄微微僵住,随即一把拖着我避开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
“姐姐?”狗儿忙上前。
“没关系,姐姐我和他单独聊聊。”我抬手揉了揉鼻子,笑得一脸无赖。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一路拖着我到了营后。
倚在树干上,我侧头看他,笑眯眯地道:“我叫裴笑,二十岁,中国人,自由职业者,你呢?”说起那个自由职业,我是脸不红心不跳。
“莫飞,二十八,中国人,演员。”他弯腰蹲在地上,低头画圈圈,“死于车祸。”
“哇!”我大叫。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捂住我的嘴,“小声点。”
“我们好有缘,连穿法都一样,同被车撞啊!”我大笑。
他白了我一眼,一脸的郁闷。
“喂喂!你这蒙古大夫,明明是个演员,冒充什么不好,冒充大夫,万一医死人怎么办?”我忽然想起上回受伤被他治疗兼恶整的事,不由得暗暗捏了把冷汗,活着真好。
“请不要质疑我的医术,那是对我的污辱。”华某义正词严地说道。
这话很耳熟。
我不屑地摇头。
“我家开的是医院,我念的是医科。”他得意洋洋,“学校的导师都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二十三岁被星探发现,拍了一部电影,从此一夜成名,进入娱乐圈。”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
“这个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好奇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才怪!”他一脸的不屑,“我可是当红的偶像,怎么能长成这副德性。”
“咦?你是魂穿?”
他默认。
“嗯,住得还舒服吗?”我好奇。
“什么?”他抬起眼皮,无精打采地看我一眼。
“这副皮囊啊,住得还习惯不?”我开始觉得老天爷对我还不错,至少让我带着自己的身体过来了。
他的眉头开始纠结,“其他还行,就是丑了点。”
“不会啊,不算丑,就是平凡了一点点。”我在他的脸上又捏又摸,端详着下结论。
“嘁!哪比从前,那张脸简直是帅得惨绝人寰啊!”他不屑地说道,随即一脸郁闷地嘟囔,“不知道那个身体被谁霸占了,可别坏了我的形象。”
“呃……你说你叫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我疑惑道。
“莫飞”,他白我一眼,“莫名其妙的‘莫’,天外飞仙的‘飞’。”
“……自从报纸上报道三年前一次离奇的事故之后,安若居然和莫飞两人双双退出娱乐圈,结婚生孩子去了……”我的脑海里自动浮现那一日听来的八卦。
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我开始觉得命运果然是一场玩笑。
“别担心,你的那具身体好得很。”我笑得有些贼。
“你见过?”他瞪我,一脸紧张。
“嗯。”我笑眯眯地点头,“你身体里那一位可了不得,他是董卓!”
“什么!”他大叫,随即捂住嘴,小声道,“你说那个大奸臣董卓?”
“嗯,他还和安若结了婚了,孩子都有了。”我大笑。
他的脸黑了一半,“什么狗屎运,我对安若那个冰山美人可是从来都没有感觉。”
斜睨他,我笑,“吃不着的葡萄总是酸的,当年你没少从安若那里吃苦头吧。”
他故作潇洒地甩了一下头,“我当年可是娱乐圈出了名的情圣,多少美女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
我和他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他乡遇故知,感觉真的不错,莫名地,感觉和他亲近了起来。
“对了,你这身体原本是谁的?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愣,冲我笑,明明极为普通的容貌,笑起来却是光芒四射,我微微有些出神,有些人,果然天生就是发光体,即使极其平凡普通的容貌,也掩盖不了天生的神采,依然可以令人挪不开眼。
“我不知道。”他道,“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掉进山涧里,可能原主人是摔死的吧。”
“哦?”我好奇,“真不知道原来的主人是什么身份,说不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怎么可能。”华英雄耸肩,“穿得那么破,不是乞丐就很不错了,一日三餐不济,我只能重操旧业,四处游医。”
“为什么叫华英雄?”我一头黑线。
“咦?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帅吗?”他一脸的兴奋,“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电影了!我向往当英雄啊……”
我白他一眼,继而笑得贼兮兮,“万一这身体是有老婆孩子的,哪天跑来找你怎么办?”
他看我一眼,笑得花枝乱颤,“别吓我,我可不想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正说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华英雄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身欲走。
“姐姐!”狗儿从半人高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见是狗儿,华英雄微微缓和了神色,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我察觉到他惊弓之鸟一般的神态,“怎么了?”
“怕被捉奸。”他又恢复了一贯的痞子模样,“你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封建礼教有多么严厉,我可不想被浸猪笼。”
“胡说什么呢。”我失笑。
他却仍兀自一脸的认真,果然是演员……
我丢个白眼给他,“英雄可不这样当的,胆小鬼。”
一点点小动静便吓得他魂不附体,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当英雄?我继续拿白眼看他。
华英雄嘿嘿一笑,脸不红气不喘道:“生命诚可贵啊,命都没了,当什么英雄。”
我咧了咧嘴,翘起兰花指,摆个楚楚可怜的造型,凑上前,“英雄救美,听过没?”
他颇受惊吓地后退一大步,“你想干什么……”
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嘿嘿地笑,“给你机会当英雄啊。”
华英雄直觉地猛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嘿嘿,救我脱离火坑吧!”我贼贼地笑,“我盘算过了,等进了许昌想再跑就难了,我们趁着曹操没有回许昌,在半路上逃应该会容易一点。”
华英雄一脸不可思议地瞪我,“你想害死我?跟曹操作对,我命不够长。”
我鄙视他,“好歹那么有缘,都不帮我一把。”
华英雄看了我半晌,忽然叹息:“你跟着曹操,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能保护你。”
我嗤之以鼻。
“我有些事,过两天我可能会离开,我们相识一场,你自求多福吧。”说着,他竟然转身,先行离开。
我瞪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这个家伙居然这么无情无义,难得碰上一个知根知底能说话的,居然这么对我?
“啊……对了……”脚步微微一顿,他没有转身,只淡淡道:“夫人记得等我离开再走,我不想让大家误会我与夫人早就相识。”
我站在原地,看他甩着袖子渐行渐远,气得快要喷火,恨不能狠狠一拳往他的脸上招呼。
“姐姐。”狗儿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回头看他。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姐姐的。”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他咧了咧嘴,竟然笑出两个酒窝。
真是可爱啊。
我心情大好,捏了捏他的脸。
狗儿也不闪,依然笑着。
营后的树林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地响。
华英雄终于还是没能离开,当然不是因为我。
因为郭嘉病了。
作为军医,他必须留下,作为朋友,他也责无旁贷。
华英雄说,他大概是因为上辈子太花心,伤了太多女人的心,所以才被罚来这乱世受罪。
华英雄说,这世上的男人,有花心如他,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半仙这么痴的,明明是羸弱的身子,却偏偏有着异于常人的执著和能耐。
郭嘉的病来得凶猛,但整个军营却没有一个人感觉奇怪,对于半仙的病,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夏侯惇奉命领兵五千诈败引关羽出了下邳城,许诸等人将关羽截住,堵了他回下邳城的路,预先按计埋伏在下邳城的内应不失时机地里应外合,大开城门,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下邳城。
曹操亲自率兵,在城内燃起火把,以乱关羽军心,并将甘、糜二位夫人软禁了起来。
重回徐州,这里却是易了主。
住进刘备原先的府邸,景物依旧,人事全非,那个曾经对我说“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会很辛苦”的男子,那个曾经问我“他日,我将打出一个天下,你可愿与我共享”的男子此时却是流离在外,寄人篱下了。
刘备非池中之物,历史早有记载。
这三国,这乱世,独独不缺的,便是野心。
刘备也是有野心之人。
此时关羽尚被困在土山作困兽之斗,我却是安安心心地吃了晚膳,洗漱完毕,闻不到一丝的硝烟,见不到一点儿血腥。
曹操的确将我保护得滴水不漏。
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他是第一个将我护在羽翼之下的人,从小到大,都是我自己拼了命地争,拼了命地抢,小时候在福利院,常常为了争取领养的机会拼了命地表现自己,也常常为了一粒糖果抢得满身是泥。
现在我什么都不必做,一日三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伺候得无微不至。
自那一日晚上拥着我入眠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忙着进驻下邳城,忙着领军作战。
我也忙,我忙着策划逃跑路线,忙着为逃跑准备搜刮细软,忙着躲开曹操的视线。
月色正好,我在园子里游荡,顺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找有没有墙洞可以爬。
“咳咳……”有细微的咳嗽声从对面屋子里传来。
我这才记起郭嘉住在这里养病。
屋子里烛火明灭跳动,我正百无聊赖,便推门进了屋。
满屋子都弥漫着药的清香,郭嘉半倚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册,正看书,面色很是苍白,愈发的瘦了,不时还抬手捂着嘴轻咳,竟没有发现推门进屋的我。
他吃力地举着书册,凑得很近,微微眯着眼睛仔细看着。
我径直上前,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书册。
“咳咳……”,他讶异地抬头,随即微笑,“裴儿。”
“这么晚了不好好睡下,瞎折腾什么!”我横他一眼。
“看……咳咳……看书呢……”他笑着解释。
“白痴也知道你在看书!”我吼他,看他一脸的苍白虚弱,我便说不出的火大。
郭嘉也不恼,一脸温和地笑,雷打不动的模样。
“笑笑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我抬手将书册放回一旁的架上,“快去睡觉。”
“随我吧,也不知道还能看多久了。”郭嘉微笑着,唇角微微扯动,苍白的唇干得微微开裂,有血珠渗了出来。
我瞪他,说不出的揪心,抬手狠狠抹去他唇上的血珠,用帕子沾了些水抹在他苍白的唇上。
暗淡的烛火跳动了一下,我转身,拨了拨烛芯,火花微微一闪,又亮了起来。
背对着郭嘉,我不敢转身,害怕看见他苍白瘦弱的模样。
“呵……咳咳……”身后,郭嘉站起身,走到我身后,轻拍我的头,“想到哪里去了!只是我的眼睛最近有些模糊而已,这才记起一些以前想看却一直没有时间看的书,怕以后眼睛坏了,看不了。”
心里莫名地踏实了,我转头嘻嘻地笑,“当然,当然,我才没有想歪。”
郭嘉微笑,也不说破,只是抚了抚我的头。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你说你的眼睛……模糊?”
“嗯,看东西越来越费力了。”
灵光一现,我笑了起来,“你等等,我送你个宝贝。”
“宝贝?”郭嘉失笑。
“你等我一下!”说完,我便转身跑了出去。
我急匆匆地冲回房间,从放在床头的斜挎包里翻出了那副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眼镜,又往回跑。
“看!”气喘吁吁地站在郭嘉的房门口,我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手里的眼镜。
“这是……什么?”向来无所不知的半仙难得地盯着我手里的眼镜,一脸的问号。
我“嘿嘿”地笑,让天才也困惑,太有成就感了。
我踮起脚尖,把手里的眼镜套在郭嘉秀挺的鼻梁上,左右端详一般,连连点头,书卷气十足啊。
郭嘉愣愣地任我折腾,抬手想取下鼻梁上架的东西,又略略迟疑。
“怎么了?”我凑上前问。
“看得很清楚。”他一脸不敢置信地抬起左手,轻轻触了一下镜片,复又缩回了手,仿佛碰到什么怪异的东西一般。
我咧着嘴直乐呵,真被我给蒙对了。
替他取下眼镜,我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拉他回床上歇下。
“那叫眼镜,以后可以戴着看书,所以休息时间就好好休息。”我板着脸似模拟样地说道。
郭嘉忍着笑,点头。
替他盖好被子,我转身出门。
“眼镜……是从你们家乡带来的吗?”身后,郭嘉轻轻开口,夹着咳嗽声问道。
我微微停下脚步,知道他说的“你们”,指的是那个住在他心里的女子,即使无法在一起,便连搜寻所有一切与她有关的事物,也是好的么?
“嗯。”没有转身,我只点头应了一声。
“谢谢。”那声音略略带了一丝困倦。
没有再说什么,我径直离开了房间。
夜深了,我在花园里游荡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睡意。
找到一处台阶,也不怕更深露重,我便坐下,支着下巴发呆。
身子微微一暖,有人从身后拥住了我。
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关羽来降了。”身后,曹操开口,带着些微的酒气。
“恭喜你又得一良将。”我撇了撇唇,半点诚意也没有。
曹操也不介意,只是低低地笑。
“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我淡淡开口,没有甩开他,夜色寒凉,就当多穿了件袍子,再说,这袍子的确温暖。
“呵呵,真聪明。”他低笑,“他开了三个条件,其一,他降的是汉室,非曹操;其二,不能怠慢甘、糜二位夫人;其三……”
“其三是什么?”我微微侧头。
“其三,一旦知道刘备的去向,即使相隔千里,也会立刻离开。”曹操微微歪头,靠在我肩上,说得有些不甘。
我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的手微微收紧,将我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么高兴?”我淡淡开口,难得见他喝得有些微醺,他总是清醒得可怕。
“嗯。”他点头,靠在我的颈窝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是良将难求,但刘备投袁绍的事一旦被他知晓,早晚还是要离开。”我开口,提醒他。
“不怕,不让他知道就好了。”曹操眯着眼睛笑。
我不自觉地也微微有了一丝笑意。
正觉得今日这气氛不错,某只禄山之爪又开始不安分了。
我微微扬眉,低头看那双大爪子毫不自觉地上下齐手,竟然堂而皇之地钻进了我的衣襟。
想也没想,我抬手便是狠狠的一记后肘。
身后一个痛呼,夸张的声音,一听就没什么真实性。我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坐在台阶上的曹操捂着自己的胸口。
表情装得那叫一个像,可惜我天生没什么同情心,斜斜地看着他。
那呼痛的声音越来越小,手却是缓缓上移,从胸口移到了头上,只见他垂首,两手按着额,忽然一声不吭。
这也忒没职业道德,难不成我刚刚那一记后肘打得他疼痛转移?演得也太假了不是?
见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冷冷的月色下,那一袭明紫的长袍刺痛了我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记忆要呼之欲出一般,细细想来,却又是一片空白。
“喂,怎么了,再装就不像了。”我伸出一只胳膊点了点他的肩,试探地轻声道。
那只胳膊就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他却打蛇随棍上,抬手拉着我那只碰触他的胳膊,一下子将我扯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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