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姓的长老练了一辈子的打架，一手的大擒拿一身的横练。以前在镇上，横竖来去，都没有对手的。今天却败在了一个后生小辈的手上，而且败得十分窝囊。才几个回合，就被包铁汉一拳闷倒，踩在脚底。

　　王长老到了也没摸清包铁汉的拳路，觉得深不可测。其实包铁汉压根就没什么拳路，就是街头打架。不过他拳头的力道很重，王长老挨了一下，就再也站不起了。管他比划得再怎么精巧，亦或是功夫有多么高深。毕竟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拳怕少壮，更何况包铁汉又是少壮中最厉害的那一种。

　　“拜名师，学拳法刀枪。成了个学贯古今，就为打人。可这城里头的，你能打过的都让你打遍了。打不过的嘛，也不会犯到你的手上。你可真是耍了一辈子威风了。我记得小时候，风势一起，半个城里都能听到你的声音。你一叫唤，小孩子都不敢哭了。这威风煞气，从此只要个字号就能镇住人。可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没有对手，代表不会再有进步。固步自封的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你的威风也耍够了，以后在这座城里，不再需要你的声音了。”包铁汉说。

　　“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什么轮到你来教训我了。这次是我小瞧你，我认栽。可你敢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就动我一下，保你今天出不来这个门！”王长老输都已经输了，可是余威犹在，毕竟他身后还有这百十来号弟兄呢。这些家伙，可都是他一手调教的。也都是像包铁汉一样，出手不知轻重的愣头青。

　　“我说你都已经这副德行了，到底还从哪里来的底气。我实话告诉你，今天我就是硬要来砸你的场子。你们一个个身上都背着债，下场最惨的，首当其冲就是你！”包铁汉单臂举起王张来，狠狠地摔在地上。这么嘎巴一下子，他的腰就折了。致命的伤害，立刻就取了他的性命。

　　然后包铁汉还将他扔到台上，正好落在了张姓长老的脚边。“狗，毕竟是狗。打痛了，打死了，也就不会再叫了。”

　　包铁汉最恨的就是这个王长老，当年瓜分包家的财产，第一个冲进去的就是他了。

　　嚣张跋扈，亦或是虚张声势。连包铁汉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很爽。这么多年的一股子怨气，终于可以撒一撒了。

　　擒贼先擒王，王长老死了。他手下的那帮子恶汉，也就被镇住了。包铁汉知道他真正要面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在台上归然不动的大长老张。

　　不管叫他张老张或者张长老，都十分拗口。又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好像太平镇的高人，都需要有一个代号似的。他既是大长老，又是一只十足的老狐狸。这里的指他狡猾老于世故的意思，并不是真的狐狸。可一狐狸是斗不过他的。包铁汉调查他的底细，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这老头子年时候可不一般，号称“半壁张”。据说是和发现者平分过太平镇的。是发现者手下实验体少有的逆袭，发现者甚至都与他有过三约，还其自由之身。

　　至于他具体有什么样的本事，没有太多的记载。在早些年间，还没有被发现者抓上山的时候，是个捏泥人的，又叫“泥人张”。这都不算是特别厉害的外号，甚至都是贱化的简称。跑江湖的小人物，让人记不住姓名才会这样。

　　后来上山之后，曾经第一个出面反抗发现者。左手的一条膀子由小臂处被削掉一半，被人叫得久了，也就称为“半臂张”了。他的左边袖管空荡荡的，又不是完全空的。因为还剩下半条膀子，一挥动起来，就像唱戏的水袖一样。而且他的声音特别轻巧，没有什么震慑力，小孩子于是在背后戏称他“张青衣”。

　　在所有的外号中，只也只有这个张姓在前，像是真正的名字。而且既不俗气也不戾气，所以旁人都乐意叫他张青衣，宗族中人是不敢这么叫他的，只敢以大长老尊称。因为这个老头子吧，十分聪明。什么脏事儿都是交给手下去干的，他自己呢，就在太平镇的百姓面前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加上了经常做一些周济穷人什么的，诸如此类的“善举”，还常常被人发现大书特书了。所以他在百姓心目当中的威信啊名声啊，都还是不错的。张青衣这么个称呼，算是一种昵称吧。

　　至于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这谁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显露过，或者说，他已经显露，却没有被人察觉。他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残疾的老头子，所谓的威信，也仅仅是传统辈分上的德高望重。王长老敬着他，只是出于尊敬，这完全可以解释。可是王长老见了他，总是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这是纯粹的怕，而起是怕得要死。

　　他身上究竟有什么如此值得害怕的地方呢。

　　“包铁汉，看起来你这次过来，不光是为了夺权呢。”包铁汉已经怒杀一人，张青衣却丝毫不为所动。值得注意的应该是他身边的近侍，就连王长老也不敢离他那么近的。

　　“当然了，我来就是为了问问你。你作为宗族的大家长，为什么看着我们包家破败而不管呢。”包铁汉说。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吃喝玩乐都不至于败家，但一旦粘上个赌字，就是无底洞了。你的父母烂赌成性，已经无可救药。我们不是没有帮过他们，已经卡得没有一点油水。可是给他们一天的饭钱，他们敢饿上两顿也要换成赌资。你说这样的人，还有拯救的必要么？我作为宗族的当家人，心思当然要放在更值得帮助的宗族成员身上了。你看现在宗族如此兴旺，因为但凡有一点上进心的，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张青衣说。

　　“他们两个人的秉性，我很清楚，的确是无可救药了。可是你别告诉我，包家这么大的家业，全让赌坊给吃掉了？那我现在就可以将太平镇的赌坊翻他个底朝天，看看他们谁有这么大的胃口！”包铁汉说。

　　“哦，你现在已经有这么大的能量了？太平镇三大行的水有多深，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张青衣说。

　　他所说的三大行，是太平镇势力最盛的三个行业。赌坊青楼和自由职业。这自由职业就很值得寻味了，其实就是黑道的一种美化称谓，四面山在镇中的分支而已。前两行，与这一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三大行互为倚重，共同组成了太平镇这台强力的消耗机器。外人可能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小镇，消费会如此之高。

　　有些外来观光的旅客，简直就被弄得猝不及防。更让他们奇怪的是，本地人多为农民，却能够在这种场合穿行自如，并且挥金如土。其实太平镇一多半能够内部消化，外来人的消费，对其影响不大。

　　但太平镇虽然小，但着实把这两个行业做到了极致。无论是赌坊还是青楼，对了，尤其是青楼，遍地开花。几乎网罗了神州大地各族美女，性格鲜明色艺双绝。既会暖床又能聊天安慰人，交知心朋友都可以。但是不要谈钱，人家都专业的，公私分得很清。但只要你有钱，跟你干批情操都行，你还不一定说得过她们。那都是大城市里调教好了，直接过来就上岗了。有许多还是官宦人家的落魄女儿。摒除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不谈，这些青楼女子，实际是太平镇平均素质最高的一群人。

　　包铁汉在认识玉儿之前，也时常流连于其中。虽然他属于那种没钱的，老鸨子肯定是不上他的。

　　但是这些姐姐妹妹却也是普通人，她们也要吃喝生活的。经常会到包铁汉的摊档上买肉，很喜欢听包铁汉讲故事吹牛皮，闲的时候他们聚在一起。包铁汉身边满是莺歌燕舞清脆爽朗的笑声，那种体验，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当然了，成年人对包铁汉这样的青头小子是不屑一顾的。关于女人的妙处，你还没咂么出味儿来。

　　包铁汉成亲之后，这味道算是咂么出来了。可是她也更明白了，一个女孩子，与自己不爱的同榻而眠，那是怎样的一种悲戚。只不过，包铁汉从来也没遇到过央求他帮助脱离苦海的，包铁汉年轻时候的一腔热血，肯定是会帮忙的。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事情，他根本插不上手。

　　青楼和赌场这两行，黑道是管理者，宗族是仲裁者。这两边，包铁汉是一个也惹不起呀。

　　现在不一样了，太平镇的风向变了。已经不再是黑道在外招摇，宗族一手遮天了。城破的那天，乱军进城，城里头出奇地干净。那些街头混混，赌场里的马夫，全都躲到山上去了。就连宗族，也只能窝在这个祠堂里。他们也知道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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