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连那马夫听到这话都不由得蹙起眉头，宋晴晴却笑着道:“甚好甚好，老人家便挑些素菜给端上来吧！我们并不挑剔，苦荞茶也来一壶。”她此时长发散在身后，风一吹，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荡，衬的她整个人更加洒脱。

　　那老汉盯着宋晴晴许久，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称呼，愣是把一张脸都憋的通红，低头瞧了瞧身上穿的男装，宋晴晴方才明白老者为何会如此，她笑着拱手道:“在下是这位公子的小厮，只因仓促间摔了一跤，方才导致如此狼狈，老人家莫要见怪。”

　　听得宋晴晴这般说，那老者方才一笑，连忙摆手道:“农户人家没得这些规矩，原来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快些进来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这再往前走一百多里路便是建安城了，这一路上寒风刺骨，瞧着几位穿着并不厚实，只怕路上有得罪受了呢！”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给宋晴晴他们倒水，跟在他旁边的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宋晴晴，宋晴晴亦面带笑意的将她看着，良久，小女孩方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拽了拽宋晴晴的一角，用怯弱的声音道:“大姐姐，你有没有见过欢儿的爹爹与叔叔？他们就是去你们来的方向了，可是欢儿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们回来。”

　　小女孩的话让老者红了眼眶，宋晴晴心头亦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他们来的方向，不就是长平关的方向嘛！小女孩的爹爹与叔叔，该是从军了吧！疑惑的望向老者，那老者沉默的点了点头，无声的诉说着这场生离死别。

　　这一路走来，宋晴晴不知道看到了多少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原本以为心会渐渐的麻木，却不想看的越多，她越是觉得莫宸萧是对的，唯有早日结束这乱世，方才能让天下百姓不再遭受这战乱之苦，方才能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怀着沉重的心情，宋晴晴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笑着道:“你爹爹快回来了，我们坐马车走的快一些，欢儿的爹爹与叔叔走路慢一些，但是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长平关一役，昌阅国大军死伤超过五万，被俘虏缴械投降的有四万，剩下的一万人跟着剩余的一些个将领逃了回来，就如同那王将军一样。或许……欢儿的爹爹与叔叔，便在这其中，只是如同陌尘说的那样，便是他们真的回来了，只怕也没有命活下去了吧！

　　看着欢儿那双纯真无邪的眸子，宋晴晴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欢儿年幼，如何知道宋晴晴为何沉默不语，如何知道她爷爷为何垂泪不已，她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自是不懂这世间的残酷，更不知人有生死，“爷爷，爷爷莫要哭，爹爹和叔叔若是不回来的话，欢儿养爷爷可好？”

　　小丫头眨巴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用带着些许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大人一般的说着，听着小家伙的话，那老者更是泪流满面，他蹲下身来一把抱住欢儿，抬头道:“各位客官莫要见怪，这小孙女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见过她爹爹了，我那……我那媳妇也在长平关战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改嫁了，如今……如今这家中只剩下我与这小孙女相依为命。”

　　陌尘凝视着那老者，半晌，方才道:“你们家中唯有三个男子，而你又年老，为何两个儿子皆去从军？按照规定，只用去一个男子便好，为何……”

　　那老者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枯瘦的面颊上带着无限的苦涩，他摇摇头叹息道:“唉……莫要提了，我们村子上的一户富贵人家因为疼惜自己的儿子，不愿家中的儿子去从军，便给征兵的军爷塞了一些钱，如此一来人数自然就不够了，所以……所以便强行把我家小儿子也给征了去，这年头，家中无权无钱的穷苦人家，能到哪里说理呢！”

　　老者说罢叹息了一声，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叫做欢儿的小女孩，陌尘垂眸道:“这地方征兵之人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想来这地方上的百姓都怕他吧！还有那逃避军役的人家，想来家中也是富贵荣华吧！”

　　老者点点头，“那征兵之人上面有人撑腰，自然不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放在眼中，至于那富贵人家姓肖，家中良田百亩，在这一代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家。若是我老头子能多攒点钱，给那征兵的人，我那小儿子也就不用参军了。”

　　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中，苍凉而又满目疮痍，到处尽是杂草丛生，便是官道亦是如此。来往的人大多会来这茶棚之中坐一坐，或是喝一杯茶，或是点上一些菜，吃个窝头或是米饭。没多久，老人锅中的米饭便全数卖光了，又有人来时，老人只能抱歉的给人家上窝头。

　　按着老人自己的话便是，“这里今年粮食并没有丰收，便是这点白米也是老头子我跑了好几家米店买的，原本以为今日客人不会太多，便没有弄太多，怕卖不掉浪费了，却不曾想这几日的客人是一天比一天多了，这点米饭竟然还撑不到收摊，唉……委屈各位客人吃这窝头了。”

　　有人听老者如此说，忙摆了摆手，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其实这几日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是有原因的，都说这上面还要攻打长平关，所以在到处征兵，我们这些住在边关的百姓自然担心身家性命，所以便想着在战争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便投奔其他城中的亲戚，也好躲避战乱。”

　　“是啊是啊！俗话说刀剑无眼，若是真的打起来，首先遭殃的便是我们这些边关的百姓，谁都不愿意拖家带口的离开家乡，若不是实在被逼无奈，谁愿意远离故土啊！”几人无奈的叹息着，摇着头眼眶中微微泛红。

　　瞧着他们这些人的穿着，一个个虽然并非大富大贵，想来身上也不缺钱花，也唯有他们这样的人才会举家搬迁了，若是那些连吃饭都吃不上的人家，或是家中已经没有年轻力壮的人，只余下老弱妇孺的，想来便是连搬家都做不到，只能每日煎熬的等待着战火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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