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徽娘走至半路才想起太医院还有轮班,不知道那个叫冯舒的太医在不在太医院当职,可是已经快到了,若是再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抱着侥幸拉着明心便进去了。
浓重的药草味扑鼻而来,桌案上是摆着一摞又一摞的医书或记录,四周皆是如豆烛火,照的一切都暗沉沉的。
“可有太医在否?”明心喊了一声,顿时从一摞书中抬起一个人头,唬了明心一跳。
陆徽娘拍了拍明心的手,向那人道:“民女陆徽娘,劳您问一下,冯舒太医可在否?”
“陆姑娘?有所耳闻。不知道陆徽娘找微臣可有什么事?”那人站起身扑了扑身上因坐久了而压出的褶皱,向前对陆徽娘行礼,陆徽娘见他掌侧皆被墨水染黑,低头还礼。
“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过来瞧一瞧,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冯大人。听闻冯大人医术精良,徽娘偶感身子不适,想请冯夫人替徽娘诊治。”
冯舒哈哈一笑,对着陆徽娘说道:“不知道是哪里传入的流言,实在是作不得真。姑娘身体不适,微臣自当尽力而为。姑娘请坐。”
陆徽娘顺着冯舒请的手势坐下,伸出自己的右臂由着冯舒搭上丝巾开始诊脉,皱了皱眉又让陆徽娘换另一只手,两番下来认为陆徽娘只是忧思过甚,夜不安寐,并无大碍。只要喝点安神的汤药再不多思虑,便可一切恢复如初
陆徽娘清浅一笑,对着冯舒说道:“我感到身子不痛快,你却说我无大碍,有人想要怀孕你却偏偏开一张功效减了大半的坐胎药方子,传出去当真是辱没了神医酒百里的门庭。”
“神医酒百里?姑娘可别再说笑了,宫中太医谁不知百里神医曾是先帝的御用太医,后来先帝殡天他便也辞官回乡了,此生从未收过什么徒弟。我若真是得百里神医的真传,还能在太医院当一个小小的太医?早就是院正了。”冯舒摆了摆手随即写下一张方子。
陆徽娘见他还不肯承认,便将袖兜里的信交予他,同时将那把柳叶小刀也一并给他瞧一瞧。冯舒抬眸瞧了一眼陆徽娘,觉得不像是寻事的。拿起那把柳叶小刀冯舒心里便惊了一下,这个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曾经他只是一个小侍卫,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当差,后来受了重伤又恰巧碰到了百里神医,他嘴里最少嘟囔着又要费心救人,可是手下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其中剜走那些腐肉用的就是这把柳叶小刀。
百里觉得和他有缘,便收下了他作为弟子,让他在值班空闲时候偷偷学书学医术,好在识字,而平日里也没有过多的人过来打扰,年年下来倒是掌握了不少的药理知识。自己喜欢那把柳叶小刀常常拿在手中把玩,握久了便生了一种感觉。但凡握上便可知是不是那把柳叶小刀。
冯舒又拆开那封信,上面写着:示冯徒,陆家丫头奶为师新徒,你二人可相互扶持有难共度,为师亦不必再牵挂记怀。顺问。
是酒百里的字迹,冯舒又闻了闻,这是神医自制的药草香,旁人是断断模仿不来的,顿时又惊又喜:“果真是师傅亲笔。由此算来,陆姑娘还是我的师妹。方才实在不是有意相瞒,实在是师傅叮嘱不可借由是他的徒儿而骄矜狂妄,最好永不提及。”
看着冯舒一脸窘迫,陆徽娘笑了笑示意冯舒不必介怀,宽解道:“他的性格最是难以捉摸,想你的医术定然在这太医院是数一数二的,可还是只当了一个最最平凡的太医平时给那些宫娥舍人看病。想来也是师傅叮嘱的,不可过分看中钱财官职,只要勿忘本心。”
“对,师傅一再强调不可忘了本心。我曾想着,当初若不是师傅经过,我这条命是断断不会有太医过来诊治的。宫中卑贱之人太多,学医救人乃是本分,遂一直留在这个位置。”冯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样说似乎有些自做清高,倒确实是心中所想。
冯舒又询问了一番神医酒百里嗯近况,得知他的生活逍遥自在,便也放下心来。一直不得他音讯,又想着他那古怪脾气,说出宫后不再当一名大夫,又性嗜酒,不知道还要怎样颠沛流离。如今到是不再牵挂,知道有一地可栖,有酒可喝,那师傅便是真的做到了他当初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陆徽娘和冯舒聊了许多,终于问起了贤妃的坐胎药到底是怎么回事。药效如此减弱,是不是她不想怀皇上的孩子?那既如此为何还要一天不落地喝下去呢?
冯舒瞧四下无人,一再让陆徽娘保证不会说出去,才偷偷告诉她,贤妃最初喝了避子汤,由杜鹃花,胡颓子根制药连喝了五个月。原本三个月这一世就不会再有孩子了,贤妃怕有万一,又多喝了两个月。可是贤妃怕母家因为自己而受牵连,所以一直喝着坐胎药。
只不过药效减了大半没什么作用,但是记录查起来又不会东窗事发拉所有的人下水。
陆徽娘听闻惊得说不出话来,世间还有这等痴情女子,为了自己心爱的男子,断绝了做母亲的可能,在旁人都处心积虑怀孕的时候她忍着心中的痛喝下一碗一碗的避子汤。不惜毁坏自己的身体尽力地不辜负她和林家大公子之间的誓言。
陆徽娘满心敬佩,同时心中又生出无限悲哀。贤妃作为一个女子无可奈何,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那个男子又是如此的情深义重却只能硬生生地分开。一墙之隔,可是墙内墙外便是两个世界,两个永远不可能融合在一起的世界。
世间安得两全法,只能舍弃自己来求的自己所珍贵的一生平安。
陆徽娘不相信贤妃是为了荣华富贵入宫陪伴皇上,极有可能是皇上是拿某样东西威胁了她,那件东西于她而言是无法丢弃的。
告别了冯舒,陆徽娘和明心又急急回到了月笙殿,刚刚踏入门口外面的雨点子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明心直呼好险,差点要挨淋了。
陆徽娘转身看向这层层雨幕,将房檐变成了一道分界线。雨里的一切事物都模糊不清,溅起的水花泙在她的鞋面上,陆徽娘一瞬间迷茫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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