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徽娘吃什么倒没有多大胃口,明心让厨房的人蒸了素包,自己还腌了酸黄瓜。吃过晚饭,陆徽娘在庭院中稍稍坐了一会,饶是中午睡了好大的时辰,现下困意又开始袭来。天色已经黑的辨不清外面的景象,陆徽娘躺在床上紧紧握着那枚合欢坠,和衣睡去。
蜡烛的光投下橘黄的光晕,兀自摇晃着灯火似向上争取触手可及却又差之分毫的东西。耳边盘旋着铁骑突出刀枪鸣,连穿过的风都混着腥臭味的鲜血因子,向陆徽娘扑面而来。她眼睁睁瞧着远处的李珏身穿玄色铠甲身中毒箭倒在血泊之中,她伸出手去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却怎么也穿越不过人群将他扶起。
陆徽娘一声惊呼猛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往外面冲。明心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看见陆徽娘惊慌失措地打出房门像一只兔子蹿出来。
“姑娘,怎么了?”明心拉住陆徽娘询问发生了何事,陆徽娘双眼无神却惊慌过度地大喊道:“他出事了,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陆徽娘的力气此刻颇大,明心差点就拦不住她,耐心哄劝着她道:“姑娘梦魇了,勤王无事,勤王正好生待在王府呢。”
陆徽娘停止挣扎看向明心,眼底的神色一点点恢复,急促的呼吸在这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粗重和骇人,夜风习习卷起她的衣裙露出一双白皙小巧的脚。陆徽娘渐渐冷静下来,呢喃道:“他没事,他没事。”
“是啊,勤王没事,等明天天亮了,我陪姑娘去忠勤王府走一趟。”明心搀扶着陆徽娘瘦弱的身躯,这两年好不容易丰腴了些,自从听到李珏逝世的消息陆徽娘便迅速地枯萎下去,此刻整个人就像打了霜雪的花再经不起一点折磨。
“我扶姑娘进屋吧,外面冷,别冻着了。”
可是陆徽娘仍自不放心,拉着明心就要向外走,一双眼睛急切而无措地看着前方,“不,我现在就要去找他,我要亲眼看到他没事。你陪我去,你陪我去。”
墙头闪过一个黑影落在院中,快速出现在陆徽娘面前挡住她的去路。陆徽娘眼前乍然一片黑暗,抬头望去,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心疼地望着她,盈盈闪着比月华还要明朗的波光。
李珏只是在看月亮久了,觉得他的姑娘是比月色还要令人珍惜的存在。可是来到这里的这一幕让他的心骤然收缩,那个披着头发神色慌张失去了往日冷贵气息的女子,都是因为他才拥有了这样崩溃的片刻。
陆徽娘无力地看着那张在梦里让她心碎的容颜,眼泪怔怔流过她苍白的面皮,酸楚充满整个鼻梁。
“我再一次梦到你离我而去,哪怕此刻你站在我面前我都觉得只是一个幻影。”
明心福了一礼适时退下,将这里留给李珏和陆徽娘。
李珏横抱起陆徽娘目光复杂地走向那扇被风吹动的门,屋内的灯火撒落庭院,照亮李珏眼底的殷红。他抱着陆徽娘略有些用力,可她脆弱得就像秋日清晨叶片上的白霜几乎是倏而就不见,他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碎了她。
陆徽娘一直看着他,怕此刻只是个梦境,怕他的出现只是神一时心血来潮的恩赐。
李珏低沉着声音道:“不穿鞋就跑出来,是存心惹我心疼么?”低下头对上陆徽娘的眼眸,心底像有沙砾将血肉磨嗟得不成样子,“没有你的允许,我哪里敢离你而去。”
陆徽娘的眼泪流进鬓角,流进耳朵,却始终再张不开口说出其他的话。委屈和害怕将她紧紧包围,无助和彷徨在扼着她的喉咙。李珏的影像在她眼中一次次地清晰,又一次次地模糊。
李珏将她抱进屋放在床上,不顾男女大防把她的三寸金莲握在自己的手中,“我希望我的爱会是你想起时便觉得温暖的所在,希望它能变成你的后盾保护你。可是,它却让你在黑夜中恐慌地醒来,变成了你的枷锁,让你饱受痛楚困苦。”
“所以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你不在我的身边,即使我不再是你常常挂念的姑娘,你也一定要灿烂地完好地度过你的余生。”陆徽娘的泪水是梨花上的露珠,衬得她更加憔悴让人生怜。
她并没有奢求那么多,也没有向上天祈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男欢女爱相濡以沫比起他能够活着都不要紧,她只是希望李珏还能够留在这个世界上。以前她无比期盼着自己心爱之人能够伴她凋不尽的春秋繁华,此刻她真切地意识到,没有什么能够比他还存在这个世界上更重要。
李珏坐在床头拥过陆徽娘的肩膀,亲吻着她的头发思绪万千道:“若是你想,我们可以再回北城。去岁的梅花没有等到我们,但是北城的兰花也是一绝,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戏,也没有一起去骑马,我们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
陆徽娘摇摇头,张开手心,合欢坠子因为她太过用力而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而后深深抱住李珏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吸吮着他的气息,声音穿进李珏的耳朵是发闷的,可是传到他的心脏却是清晰的。
“只要有你在,何处都无妨。并非害怕亏欠,亦并非因为愧疚,我相信你能够护我很好。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上天既然让我们回来,就一定会有留下去的理由。我相信神的旨意,也相信你的爱意。”
“不敢辜负。”
陆徽娘扬起脸来看着李珏,露出孩童般纯稚的笑容。乌发已经散乱,垂落在李珏和陆徽娘的胸前,后事如何他们都不知道,无解的未来也许会因为他们某个一瞬间的决定而改变了所有的轨迹。但是陆徽娘愿意,愿意抛弃顾虑留在这里,和他一起。
“替我蓖头发吧。”
“拿剑我会,可这给女子蓖头发,我还从来没有过。”
陆徽娘灿然一笑,“我教你,你虽然没有我聪慧,但是梳个简单的发髻还是可以的。”
李珏好笑地看着陆徽娘,嘴角是狐狸抓到垂涎已久的美味露出的狡黠,“良辰美景,为何偏要蓖头发呢?”
“你若是再胡说,我就让明心赶你出去。”陆徽娘从李珏怀中起身轻打了他一下。
“明明是你在乱想,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
陆徽娘双足被李珏握在怀中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羞涩,此刻双颊飘着的红晕仿佛是喝了七八坛的酒水,此刻是又气又羞,分明是李珏带她入坑,却显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这个人,当真是讨厌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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