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就这样轻易将自己做过的事情说给自己厌恶的人听，她不认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陆徽娘点点头，知晓李珏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说道：“可她的神情看起来不像说谎。”

　　“久居深宫之人对逢场作戏这种本事自然得心应手。”李珏沉沉面目，可看着陆徽娘纠结犹豫，设身处地想了想，“你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

　　“并非全信，可也有几分疑惑在。”

　　“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幕后之人真是心思缜密而又歹毒得很。”

　　望着李珏深如潭水的眸子，陆徽娘沉沉点了点头。一时相继无言，空气一瞬间变得凝滞起来。陆徽娘转身去看了看丹阳的坐胎药，乌黑的药汁已经将整个药坛都浸得发黑，汁水一遍又一遍地滚起，腾腾热气将陆徽娘的脸包围其中，咕噜噜的声音在这个屋里更显空旷。

　　“这些日子有劳你照顾丹阳。她从小被娇养惯了，有些地方还请你多担待。若是有什么事你可通过澜儿将消息递给我。萧夫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将她照顾好。我听说邓晓给了你许多苦头吃，但是以后不会了。”李珏就这么絮絮说着，陆徽娘虽然看上去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实则都听到了心里去。

　　心里像吞了一把莲子般苦得厉害，抬眸见陆徽娘一直盯着火炉上熬煎的药汁并不做任何反应，遂忍下心中掀起打在礁石之上的波涛淡淡道：“我知你不欢喜与我相见，这前朝后宫阴险并相差无几，我徒有一番钱权又担了一个勤王的官衔，手上未必干净几分，你瞧不在眼里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陆徽娘干脆脆地将李珏这一番话否了，她转过身来也不知是否被药罐子上的热气熏的，眸子水润有波，“我并没有这样想。”

　　“我视王爷为好友，对于其他不敢妄想，也未曾多想，王爷也不必再纠缠于心。”陆徽娘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尽量将这笑意也漫到眼睛里去，笑了半天脸都要僵了也不知道到底笑得看起来有几分真。

　　“嗯，如此甚好。”李珏微微颔首。若是再待下去岂不是要讨人嫌，遂直接转身离去。全然不觉身后两束灼灼目光将他望了许久，出了琼华阁也未收回。

　　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在瓦上一片嘹亮，侧侧轻寒眷恋粉面杏花将它拖曳在地，凹槽处又存了积水溅起的水花盛极一时。床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影子在惟帐中更显朦胧，这绯红色的惟帐直冲冲地逼近心里，一团又一团地打在心里落个影儿。

　　躺了许久也没个困意，陆徽娘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到底是进入了四月，不像往日里那样凉。听着外面雨声望着那雕花铜镜，没有唤明心进来自己点了几支蜡烛，顿时屋里亮堂了许多。陆徽娘眯了眯眼适应了之后披了一件衣裳坐在镜子前。那闪着如针芒般银光的是那枚合欢坠，陆徽娘日日都戴在胸前的。

　　捏在手里微凉的冰意衬着外面的雨声，倒让心里更加静了几分，可这静里添着怅惘，掺着灭不掉吐不出的一丝痛意。

　　镜中素颜明眸皓齿，陆徽娘心中叹一句不过是刹那芳华。她问着镜中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明心所言，勇敢一点，可是那怕意就像这丝丝凉意围绕在身挥散不去，它在心底里作祟，不住地游蹿。

　　当初也是怀着最美好的绮愿嫁到邓府，邓旭也是说着不负此生共携白首，最后不还是落了个这样的结局。况且自己已经不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容颜凋零又怎可和这世间其他红颜女子相比。今日或许恩爱，明日又不知得怎样的苦果。

　　既然说要放弃，但心底里压抑不住的这抹痛楚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日天朗气清，春风和畅。陆徽娘拿着针线正和丹阳一起为腹中子缝制着肚兜，两人讨论着用什么色的丝线好，外面的小宫娥就进来禀告说林婕妤前来看望。

　　陆徽娘心下疑惑，这林清宜与丹阳素来没有什么交往，况且她应该恨毒了皇室之人，又怎会携礼前来看望？林清宜着了一身浅紫衣裙佩戴了简单的首饰进了屋，陆徽娘扶着丹阳起身行礼。

　　“见过林婕妤。”

　　“民女给林婕妤请安。”

　　“丹阳公主有着身孕，还是快快坐下吧。”林婕妤脸上笑容如同外面四月暖春，本就长得还算可人，只是身上穿的不似灵充媛等其他嫔妃的料子尊贵。陆徽娘只在心里细细打量着，脸上笑容亦很是得宜。

　　“公主进宫本应该一早就来探望的，只是本宫也是初进宫，许多事情怕做的不好冲撞了公主，所以才今日前来。听闻桂圆枸杞鲫鱼汤对有孕之人极好，所以在宫里特意炖了给公主送来。”林婕妤一挥手旁边的小宫娥将手中食盒端了上来，她也是一提裙摆款款入座。

　　“有劳林婕妤记挂。”丹阳看着那鲫鱼汤只是闻了闻，却不曾品尝一口。这是陆徽娘叮嘱过她的，不是自己或者皇后的厨房里做的，其他人的东西一律不不要吃。

　　听着林清宜嘘寒问暖了一会，明心过来对着陆徽娘附耳说给丹阳熬煎的坐胎药不小心弄撒了，陆徽娘便让林清宜和丹阳先聊着，自己下去看看。在路上陆徽娘皱眉询问：“怎的这样不当心？”

　　“那小宫娥手一抖草药便不小心全都撒落了。奴婢也不好说什么，又怕误了公主吃药嗯时辰，所以先来告诉了姑娘。”明心也是一脸焦急。

　　“罢了，不过晚一会而已。我再去太医院拿一趟就好。你去丹阳公主身边看着，务必亲劳亲为不能让有疑之人近了她的身。”陆徽娘将明心遣了回去，自己则快步去了太医院。这药向来都是现喝现配的，目的就是怕有心之人在药里动手脚。

　　拿了新配的药陆徽娘便又赶回琼华阁，路上便看见林清宜从琼华阁已经出来了。见到林清宜总是不自觉地想到淑妃，遂对她也有几分说不清的感情，许是不忍林家一儿一女都被这皇宫困住，一个困住了心，一个困住了人。

　　“这是给丹阳公主的安胎药么？”林婕妤望着陆徽娘手中的药问道。

　　陆徽娘行了礼点头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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