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坦率，在皇宫之中，实属罕见。

　　王禹林微微怔愣。

　　他见过太多戴着面具的人，每日尔虞我诈，谄媚讨好。

　　如今见到如雨，倒如同一股清流。

　　让他心中有了一种安慰。

　　“你倒是与小时候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么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

　　不知道王禹林的话，究竟是褒是贬。

　　如雨暗自揣测着。

　　口中却继续道：“就算你曾经弃我不顾，再怎么说都是我干爹，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想来试一试。”

　　“说吧，是什么事。”

　　“你会答应帮我吗？”

　　还没有说所为何事，如雨就先问了王禹林的答案。

　　随之而来一阵沉默。

　　他似乎不能给出确切回答。

　　“看看吧。”

　　那三个字充满了太多可能，答应或不答应。

　　全然取决于王禹林的心情。

　　“哦。”

　　如雨短短的一个字中，对王禹林的失望，瞬间表露无遗。

　　声音传入他耳中时，如一根根利刺扎入心间。

　　有些细小的疼痛。

　　“说吧，到底所为何事，我们时间不多。”

　　“前些日子关于和亲的事，庞丞相好像私下谋划了许多，甚至将皇上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的眼线，都已延伸到了西夏。这件事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有所耳闻？”

　　“你是为这种事来的？”

　　话音落下。

　　王禹林眉头一皱，猛然回头。

　　那双锋利的眸子里，最后一丝温柔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肃穆。

　　事情好像变得严重起来。

　　“是的。”

　　“你一个小小的花旦，关心这种事干什么？你听说的东西，又是谁告诉你的？”

　　如雨有些始料未及。

　　许久。

　　没有回答王禹林的追问，而是神情恍惚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花旦的？”

　　他不是入宫之后。

　　就对如雨不闻不问，十三年都漠不关心吗？

　　“只不过——听人提过一句。”

　　谎言。

　　王禹林的遮掩风轻云淡。

　　不想让如雨看出他的在意。

　　多少年来，他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命人去一趟丽苑。

　　以看戏的名由，打探如雨近来状况。

　　却从不让她知道一丝一毫。

　　“哦，知道了。”

　　“今日是不是景王要你来的？”

　　“你就告诉我，这些消息，你到底能不能透露给皇上？若继续放任庞丞相这样下去，皇上自己都岌岌可危。”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王禹林似乎想用，这模棱两可的话。

　　将如雨打发回府。

　　但他有些低估了她的毅力和决心。

　　“好，既然你不帮我，那我自己去见皇上。亲口将这件事告诉他！”

　　也没有低声下气的请求。

　　如雨毅然起身，朝着房门转身而去。

　　脚步才到门前，就听到身后带着怒气的斥责。

　　“你现在翅膀硬了，竟敢威胁我了？！”

　　“我没有威胁你，是你不肯帮我，那我就只能自己去做了。反正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有没有你，对我而言没什么两样。”

　　“你这是什么话？”

　　王禹林明显听出了责怪。

　　更没想到，如雨对他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没什么，这件事不劳你费心了，以后你就当我已经死了。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如雨淡淡一句，听不出喜怒哀乐。

　　但对王禹林俨然一副已经死心的样子。

　　言罢。

　　脚步又要往前而去。

　　才走出几步，便听身后传来：“站住！”

　　“不知道王公公还要什么吩咐？”

　　这份刻意的疏离，带着深深的冷漠，将王禹林的心，更是无情的搅动起来。

　　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断绝关系。

　　只是如雨不明白。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安危。

　　若是宫中有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一定会百般利用，甚至会因为，想威胁王禹林。

　　而对如雨出手迫害。

　　“你先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景王要你做的？”

　　“告诉你，你就会答应吗？”

　　“不错。”

　　没想到王禹林会做出这番回应。

　　如雨惊异回眸。

　　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心中却开始猜想，他的话是真是假？要是实话实说，对穆染臻又有几分伤害？能如实相告吗？

　　“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不要骗我，我就答应你。”

　　这是王禹林最后的让步。

　　事情他可以做，但必须知道真相。

　　“好。”

　　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如雨咬紧唇畔，答应了王禹林的要求。

　　“说吧，是不是景王的主意。”

　　“是。”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想答应就答应了，没有什么理由。”

　　说那话时。

　　王禹林的双眼，在如雨脸庞定格良久，好像是在审视着。

　　想用一个目光，洞穿如雨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但她坦然相对的神色。

　　无疑表明。

　　这话并没有掺杂谎言。

　　“你是不是喜欢景王？”

　　末了。

　　王禹林吐出几个字，带着些许试探，心里并不确定。甚至说，他还抱着一丝侥幸。不想让猜测成真。

　　“是。”

　　却不想。

　　如雨毫不避讳，在他面前，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霎那之间。

　　王禹林只觉双肩之上，多出了千斤重担。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又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沉吟一阵，才道：“你听着，景王不适合你。你根本不可能入他眼目，放弃他吧。”

　　“我知道。”

　　如雨落寞的垂下双眸，那失意的神色。

　　让王禹林于心不忍。

　　他不想伤害如雨，更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模样。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冒险来见我？”

　　“我从没有想过，要得到他的回应。只要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我就很幸福了。他也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帮他的。”

　　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全部被如雨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

　　王禹林也看得一清二楚，如雨对穆染臻，已经用情至深。

　　任凭谁劝都没有用了。

　　“就算他把你当做利用的工具，你也愿意？”

　　“是，起码那样我对他还有价值，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你——”

　　王禹林忍不住抬手，几乎就要对如雨一巴掌扇去。

　　他恨铁不成钢。

　　却在最后一刻及时收手。

　　不能再让他们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如今的王禹林，开始想要挽回，与如雨之间的父女之情。

　　不管是不是为时已晚，他都要尝试。

　　“你既然自己有了决定，我也不会再说什么，但你要记住，就算你做得再多。景王都不会对你有所不同，他生性冷血，没有谁能走进他的心里。”

　　没有谁。

　　能走进穆染臻的心里——没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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