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秀,我有点累了,我想为自己的未来想想了。”
最后,她只是平静的说道。
温从秀沉默不语,为皇帝者,对余清鸢这样的人抱有戒心,本事无可厚非,甚至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平日里,就算哪个臣子有些不敬之心,皇帝都要找个由头敲打一番。
他和皇帝有些交情,自然也了解这位皇帝,他是个明君,是个好皇帝,勤政为民,决策圣明,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无所谓的人。
到底是皇帝,杀了余清鸢,了结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尤其是有红纹镜这样的例子在前,余清鸢又被红纹镜一直视为囊中之物,连温从秀都忍不住觉得,皇帝想要杀了她,好像没什么不对。
只是,到底是不能原谅。
“从秀,你知道吗,在我们的历史中,忠臣,从来都不得好死。”余清鸢沉默片刻,突然开口。
这是温从秀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她讲述那个世界的事情。
“在我的国家五千多年的历史中,忠臣,似乎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反倒是奸佞臣子,潇洒自在。”
余清鸢呵呵一笑,语气中感觉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我记得,一代又一代开国功臣被皇帝诛杀,狡兔死走狗烹,一个又一个原本没有异心的忠良,被皇帝的猜疑逼迫到绝望,最后无可奈何,举兵造反。”
“而最可笑的是,这个时候,那些皇帝就会说;‘你看,我说他是反贼,果然就是’。”
余清鸢望向温从秀,说:“你说,这是不是非常讽刺?”
温从秀摇头,但犹豫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但这些事情,在周南国,也确实出现过。
曾经,也有一心为国的忠臣被诬陷致死,更凄苦的,甚至死后数十年都没有办法昭雪。
别的不说,眼前的余清鸢,不就是这样的人。
她的生身之父,余太傅,也同样是被小人诬陷,扣上了一顶叛国的帽子,结果满门被杀,只有一个老仆人,以及从小就被送走的余清鸢活下来。
温从秀叹息一声,如果皇帝真的写了这样一份圣旨诏书,那以前的一切,真的就是自己看错他了。
不对,不是错看了他,是每一个皇帝都不开的厄运。
余清鸢脸上满是失落,郁闷,惆怅,还有几分绝望,但偏偏没有怨愤。
温从秀心中痛楚,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居然还不恨皇帝。
只是对他失望。
那么多的历史告诉她,皇帝这是通病,是可以理解的,但无论是谁,如何的大义凌然,真的放在了自己的身上,都忍不住心痛。
理智已经没什么用处,只有为自己感到不值的本能。
温从秀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余清鸢显然是备受打击,皇帝的这一道圣旨,真可谓是帮了红纹镜天大的忙。
会心一击,一击必杀!
“从秀,再过些日子,我要回京。”余清鸢最后说。
“我陪你一起。”温从秀没有问究竟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去皇宫,盗出那份圣旨?
可是,就算握在了手里,有有什么用处?
不仅连累众多无辜之人,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要亲手折断吗?
一日不见到圣旨,就可以一日告诉自己那是假的,那是红纹镜编造出来的骗人谎言,一旦看到,就再也没有退路。
即使是真的,只要没有亲眼看到,就可以装作不存在,就可以骗骗自己,自欺欺人。
可余清鸢不会做的,温从秀了解她,就算皇帝亲口对她说:“余清鸢,朕赐你去死。”
她也只会站在原地,默默听着。
只是,余太傅已经枉死,难道他的女儿,也逃不开这样的宿命吗?
温从秀觉得有些气闷,起身推开窗户。
一袭夜风吹进房中,可依然吹不散空气中那沉重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的气氛。
余清鸢缩起身子,两只手臂抱紧自己,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脑中。
似乎……红纹镜那样潇洒自在,亲自掌握自己的生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念既起,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慌乱间竟然失手打碎了茶盏。
温从秀被一惊,看到余清鸢惊恐的表情,他心中忽然一顿。
这一次,似乎远比以前,对她的打击更大。
他忽然就有些懊恼,明明是她的丈夫,却没有办法帮到她。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无用。
“不论如何,去皇宫盗取圣旨,都是滔天的大罪,我不会同意你去冒这个险。”温从秀说。
余清鸢眼神一扫,有些冷漠:“可我一定要确认,我的所有付出,究竟值不值得。”
“我替你去。”温从秀说。
“不,我要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亲自确定。”余清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这是她和皇帝的战争,如果不能亲眼看到,就算是温从秀,也不能让她绝对的放心。
温从秀绝对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但相应的,他也不会看着皇帝如此伤害余清鸢,所以她能猜到,温从秀必然会告诉她:“皇帝没有写下圣旨,红纹镜是假的,他在欺骗你。”
所以余清鸢不相信。
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信任,但这件事,不行。
她的所有付出,不能被人如此背叛践踏。
温从秀也是苦笑一声,当他把话说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余清鸢的回答。
要是她真的同意了让他去替她去看,那她就不是余清鸢了。
“三日后,我会进京。”余清鸢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明月阁就拜托你了。”
温从秀摇头:“我可以不干涉你,但是,我必须陪着你进京。”
余清鸢原本已经准备推门离开,闻言回过头,笑了笑:“既然温二公子如此坚持,那就劳烦公子相陪了。”
……
第二天,余清鸢一切如常,温从秀也仿佛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一般,所有的软弱,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满全部关在了昨夜的那间书房,出了那个门,就要将一切都忘记。
她是明月阁的主人,是这么多人的主心骨,她不能有事。
她的每一点情绪,都会影响到太多的人,她不能任性。
温从秀实在心疼,索性就拉着她跑出明月阁,漫无目的的去了街市。
东边王妈妈的花糕是江都一绝,平日里那么多人争着抢着来买,余清鸢和温从秀挤在人群中,和普通的百姓一起推推桑桑,挤得满身都是薄薄汗水,最后每个人抢到两块,心满意足的抱着花糕离开。
花糕小小的,三两下就全部下了肚,余清鸢有些遗憾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吃是好吃,可惜有点甜。
要是再稍微淡一点点,就一点点,她一定要每日都来,每次买上一大盒子,就用林蓝蓝曾经用过的那个大饭盒。
心底粗略算了算,余清鸢很是高兴,那个大盒子,最少能装上几十块!
温从秀把自己抢到的两块全部让给了余清鸢,她也不客气,接过来就直接塞进了嘴里,吃的嘴角都是花糕的碎渣。
温从秀笑着替她擦干净,还没停下手,又看见前方又耍杂技的,两人又赶紧凑了过去,外面一圈一圈的人群拥挤,去外了,恐怕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江湖杂耍极为有趣,虽然比不上前世的杂技那般惊险,但也是颇有趣味。
余清鸢看的哈哈大笑,温从秀脸上也有着笑意,当然,他的好心情,大部分时候,是因为余清鸢高兴。
过了今天,再过两天他们就要启程进京,去亲眼看看那个答案。
在这之前,还是让她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吧
用现在的快乐来冲淡两日后的痛苦,就算是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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