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要守不住了。

　　不光是温从秀有这样的感觉，守城的将士们，也都猜到了。

　　但他们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他们拼命，他们坚持。

　　余清鸢眸子里倒映出冲天的火光，演龙关已经传来消息，温熵分出了一半的兵力，轻装简行，赶来支援温从秀。

　　她摇摇头，晚了。

　　今夜之后，江都城再也不会是固若金汤的周南第一要塞了。

　　温从秀一只手提着督军，脸上是罕见的狰狞之色。

　　“温公子，你可不能胡来！”廖副官见状大惊失色，督军是皇帝派来的人，他不能死！

　　“江都城已经守不住了，如你们所愿，我温家损失大半，丢了江都，皇帝该高兴了！”温从秀手臂颤抖着，看着一脸惊恐的督军，此刻却只想杀了眼前这个人，然后告诉京城中那个皇帝，他温从秀，再也不会替他守边疆了。

　　也再也不用守了。

　　江都城破，草原铁骑入城，红纹镜第一时间下令，整顿军纪，所有草原将士，不得在江都城破坏抢夺，欺辱弱小。

　　红纹镜可不是那种城破，就进城搜刮一空，甚至屠城的莽夫。

　　督军被暴怒的温从秀吓得体如筛糠，廖副官也一脸痛心的跪在了一旁，督军失职，一心只想着揣测圣心，按着京城援军闭门不发，现如今江都城破，他们这些人，就算回了京城，怕是也要难逃一死。

　　一把将畏畏缩缩的督军甩在地上，温从秀扭头便走，现如今江都城已经不守，再这样僵持下去，也只会是徒增伤亡。

　　这些人的命，皇帝不看在眼里，督军不看在眼里，可他们温家，他温从秀看在眼里。

　　不能再为了一个守不住的江都，让这些人去送死了。

　　“开城门！”

　　温从秀站在城楼之上，艰难的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就算不开城门，余清鸢估算，用不了五分钟，西城门也将会被攻城木攻破。

　　连弩车就架在攻城木的后方，一旦城门被轰开，连弩车一轮连射，就能将后面守门的江都守军屠灭殆尽。

　　江都城，已经不再受温从秀掌控了。

　　而根据冉云的情报，从演龙关撤军赶来的严正卿在行军半途变杀了个回马枪，温熵也不傻，知道江都已经危在旦夕，将派来支援温从秀的一半人马也加紧调了回去，死守演龙关。

　　只可惜，不管是余清鸢和红纹镜，亦或是温从秀和演龙关的温家人，全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温从秀败给了帝王心术，江都城沦陷，演龙关后院起火，陷入进退两难，腹背受敌的境遇。

　　这是一道选择题，究竟是放弃演龙关和江都城两处地方，还是只放弃江都城，死守演龙关。

　　最后，不管是温熵还是温从秀，全都选择了放弃江都城。

　　不同的是，温熵是无奈之举，只能舍弃一个，保住另一个，而温从秀，是相信余清鸢。

　　他相信余清鸢不会滥杀无辜，也相信红纹镜，他是和余清鸢一样的人，两人都不是那种嗜杀之人，做不出屠城之事。

　　温从秀是在赌，他用全城人的性命，赌余清鸢心里，是有江都城的。

　　林蓝蓝早在城破之时就晕了过去，陈秋秋抱着她，满目死灰。

　　任雪风的剑也已经折断，他也记不得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

　　这把陪伴了他数年的长剑，却在饮了无数草原人的血之后，开裂，折断，最后被任雪风随手丢在了墙角。

　　城都破了，要这剑又有何用。

　　草原收兵，大部队后撤，救援伤兵，也给了温从秀一个救援伤兵，打扫战场的时间。

　　草原军队聚拢在红纹镜和余清鸢的身边，每个人身上全都带着伤，但他们的眼睛之中，却全都闪烁着激动地光彩。

　　“我们赢了！”

　　“攻下江都城！拿下周南！”

　　“拿下周南！”

　　余清鸢望着激动沸腾的草原将士，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喜色。

　　江都城破了，温从秀的心……是不是也有东西破了……

　　红纹镜早就注意到了余清鸢的不对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安排好后续的事务，慢慢走到余清鸢的面前。

　　“想去见见他吗？”

　　余清鸢望着眼前这个眯着眼睛，看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的人，默默摇头。

　　“我还是……不去见他了吧？”

　　“现在不去，他以后，说不定要恨你一辈子。”红纹镜微微笑道，心里补充了一句，“就算现在去，可能，他也要恨你。”

　　“江都城中有你的明月阁，就算不为了温从秀，你也该去看看明月阁吧？”

　　红纹镜语气缓慢，像是在诱导着什么一样。

　　“你好像很希望我进城。”余清鸢也不傻，看着红纹镜目光不善。

　　“我确实希望你能进城。”红纹镜毫不掩饰，“以后，或许会需要温从秀的帮助，另外，还有一个人，我们需要他的力量。”

　　“谁？”

　　“任雪风。”

　　余清鸢恍然，任雪风也在江都城，怪不得红纹镜那么想要她进城。

　　可是，就算她现在进城，任雪风恐怕，也不想见她吧？

　　“别忘了，你可还是鸾台的客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后到了京城，或许鸾台，会帮上我们的大忙。”

　　“你想要利用鸾台的力量，去刺杀皇室？”余清鸢皱眉，“这样做难度太高，可能折损的人手也太多，更何况，刺杀皇室，任雪风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才让你进城。”红纹镜摊了摊手，“放心，我会随你一起进城，我还想见见温从秀。”

　　“你想要做什么？”

　　红纹镜的态度太莫名，余清鸢心里有些不安。

　　“你既然已经与我结盟，那作为朋友，我自然要帮朋友的忙，温从秀作为你孩子的父亲，总有权利见见自己的孩子吧？”红纹镜无辜道，目光落在余清鸢的肚子上。

　　余清鸢脑子里却仿佛有一根弦突然绷紧，温从秀……是该见见他了。

　　“算了，我说不过你，我们进城。”

　　叹了口气，余清鸢不想说什么了，现如今江都城，不管红纹镜又有什么念头，他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进城看上一眼。

　　只不过，江都城破之后，温从秀此时必然内心痛苦不堪，恐怕……也不想见她。

　　余清鸢知道，自己答应红纹镜进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私心作祟，想要见见温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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