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雪已化了七八分,余清鸢找了根绳子,将那玉石吊坠栓牢,然后挂在了脖子里。她很喜欢这吊坠,合拢着翅膀的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花苞,后面张开的尾羽呈扇形,根根尾羽清晰可见,吊坠不大纹理却雕刻的极为分明。
“杉画,我们上街去看看。”诗会上,余清鸢力压众多文人,不仅将方老爷子今年特意准备的文房四宝收入囊中,更是赢得了三十两银子,加上之前温从秀给的十两,就算之前花去一些,剩下的钱财加起来也足够她和林杉画生活一整年了。
数着那些钱,余清鸢和林杉画都是忍不住叹息一声,本来往年的奖励单纯奖钱财,比这要多得多,谁知今年方老爷子怎么就脑筋一抽,换成了那文房四宝,要是给了普通文人,那文房四宝是挺好的东西,但到她们俩手里却是完全没用。
“那可是好多钱啊!”余清鸢痛心疾首。
她余清鸢在方老爷子办的诗会上力压群雄,作出绝妙诗篇,麻雀展翅飞上梧桐树,别说是殷庄了,在白坪镇也是一下子出了名,走在街上有不少人都认出了她,不少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就算明知道那些人说的都是好话,但被这么多人看着说着,余清鸢也是老脸通红,再次在心底默默谴责了一下自己的不道德剽窃行为。
她旁边的林杉画倒是坦然,在林杉画眼里,那些诗词都是余清鸢自己作出来的,本就应该自豪,一念至此,更是挺了挺胸膛,自信了不少。
“也不知道方玦给我们挑的院子什么样子。”余清鸢嘀咕。
这次她和林杉画出来,是来买房子的,怀揣近四十两巨款,两人底气也是足了很多。
之前托方玦给她们俩选的宅子还是不错的,临近大街,门口不远处就是热热闹闹的集市,买卖出门都很方便,余清鸢略微一打量便很是满意。
“这宅子多少钱?”林杉画拽了拽余清鸢的袖子,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走,我们去问问。”拉起林杉画的手,两人迈步走进院子。
院子不大,除了一个天井,就只有三间青瓦房和一个小厨房,只是有不少杂物让院子看上去稍显混乱。不过院子虽小,却也比原先住的地方好上太多倍,林杉画心想着到时候院子里还能养一些家禽,总之很是方便。
旁边卖房子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一副市侩商人面貌,眼睛细长,贼眉鼠眼。余清鸢挥了挥手,那男人赶紧过来,一脸笑容的看着两人,这房子已经在他手里握了好久,来的人不是嫌小就是嫌乱,再不成就是嫌贵,现在终于找到两个愿意买的,他得赶紧卖出去。
“两位姑娘,对这院子可还满意?”那人控制着自己的音量,生怕余清鸢两人那里不满意甩袖子走人。
“挺好。”余清鸢点点头,旁边的林杉画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人顿时更加高兴,卖力的夸起院子的各种优点好处。
十二月深冬的天气还在逐渐转冷,何况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正值第一场雪化,天气更冷几分,羊群更远替林杉画裹了裹衣服,又紧了紧自己的衣物,要是能顺利买下这件院子,那以后的数九寒天就不会在那么折磨人了。
微笑看着旁边的中年人,余清鸢问道:“这院子,需要多少银两?”
那中年男人闻言一双鼠眼都眯了起来,赶紧说道:“不多,这院子只需要三十两银子。”
“什么?”余清鸢一皱眉,这人是看她们俩好欺负吗?方玦给她们寻到时就说这院子最多二十五两,多一铜钱都嫌贵,现在到了这男人嘴里,竟然直接开到了三十两银子。
余清鸢皱着眉头,心里暗骂奸商,她用习惯了现代的纸币,对着古代的钱币虽说了解,可也远远谈不上会用,也没有明确的钱多钱少的概念,林杉画则是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多的钱,根本不会花,要不是之前方玦怕她们被宰特意查清楚了实际房价,恐怕真被宰了都不知道。
如此一想,余清鸢皱着眉头,慢慢摇了摇头。
“太贵,这里最多值二十两。”
那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一听,当即脸色就变了,强压下心里的不满,沉着声音说:“姑娘是在说笑?这院子怎么会只值二十两?”
余清鸢瞥了他一眼,继续摇头:“最多二十两,不然我就不买了。”
那男人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心一横,直接转身离开,边走边说着:“不买拉倒,我还不卖呢!”
他看着两人,直觉应该是急着买房,他的打算也简单,晾她们一晾,早晚还得找来,到时候也可以趁机多要些钱。
这殷庄地小人多,空房子也不多,除了这里,其他的都是些大的宅院,随便一间也得几百两银子,就他这里因为房子年久破旧,又乱七八糟的,所以便宜,他可一点都不担心这两个人不买。
反正也不急在一时,大不了拖个两三天,这么冷的天,两个姑娘家总不能没有房子住。
心里盘算着,男人脚下抹油般,一转眼就不见了,余清鸢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愣,这玩儿的是哪一出?
余清鸢心里莫名其妙了一下,便也走了,想着明日再来。
在街上无聊的逛着,见惯了现代城市的大型广场,对着古代的地摊也没什么兴趣,刚开始因为新鲜逛了几趟,时间一长也便觉得没意思了,林杉画却是像出了笼子的鸟,东看看西瞧瞧,遇见什么实在喜欢的便买下,一路下来怀里倒是抱了不少东西。
突然,一阵马蹄声出现在前方,带起一路尘土,余清鸢拉着林杉画往路边靠了靠,免得被这明显超速的马车撞到,没注意到脖子里的吊坠落在了衣服外面。
马蹄声快速靠近,最前方一人骑在马上,剑眉高挑,目光直直看向前方混乱的人群,丝毫没有要停顿的意思,任凭路边卖东西的商人小贩东倒西歪,心痛的看着那些没来得及挪走的商品被马蹄踏碎,只管带着后方的一众人和一架华丽的马车快速奔过,带起一片灰尘。余清鸢拉着林杉画尽量靠在路边,还是免不了被灰尘盖了一脸,两个人都捂着口鼻,没办法, 呛人。
“停!”
最前一人猛一拉缰绳,黑色大马一声嘶鸣,稳稳当当的停在不远处官府的门口,后面跟着的人和马车一起停下,安静的停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余清鸢对这些人的做派有些不喜,但见多了文学史上的记录倒也有几分理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上层阶级以绝对的姿态压在下层阶级之上,这不是她一个女子能改变的。
余风雷跳下马,一手握着腰间的刀,一马当先冲进了官府,后面的人则是纷纷下马站在原地,并没有跟前面的余风雷一起进去。
路上不少百姓带着好奇的目光扫向这里,小声的议论纷纷,猜测着刚刚进去的是什么人,在县丞官府也这么嚣张霸气,提着刀就敢冲进去。
余清鸢站的位置比较靠前,紧挨着官府的大门,余风雷从停下到下马到冲进官府她倒是看的一清二楚,正想离开,却看到身边的林杉画满脸好奇的伸头看着那些人,略微思虑了一下便也就陪着她一起。
也不知道官府里面发生了什么,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县丞官府的那道漆红大门便被人从里到外推开,余风雷小心翼翼的守在一个脸带病容的女子身旁,那病容女子由一个丫鬟扶着,正慢慢走出来,后面则是站着熟人三个,温从秀,楚鸣轩,县丞蔡大人。
温从秀一眼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余清鸢和林杉画,目光停留在余清鸢身上,看到她脖子里带着那枚玉坠,嘴角浮起温和平淡又有些许深意的笑意。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余清鸢扭头一看,正对上温从秀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脸上莫名的一红,心跳快了几分,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赶忙移开目光。
那被小心扶着的病容女子走路虚浮,余清鸢一看,这人不光见过,自己还救过,正是那天被温从秀带着赶路,得了重度伤寒的女子,那时候都已经病到昏迷,现在好歹能走路了,这证明古代的草药医学还是管用的。
她略带好奇的看着那女子一步一步被扶上马车,余风雷安顿好那女子,明显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扫视一圈周围的围观百姓排,凌厉的目光扫过去,被扫到的百姓纷纷后退一步,余清鸢因为刚才被温从秀那一眼看的有些分神,顿时便显得突兀起来,而从军的余风雷的观察力自然是极好,目光也一转,在她和林杉画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就是这一秒,使事情的发展出现了变化。
余风雷心脏狠狠一跳,下一秒便面露不确定之色,略一犹豫,便朝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余清鸢回过神,拉着林杉画赶忙后退,那余风雷明显是个常年习武的高手,此时一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战刀,脸色略微扭曲古怪,大步如飞,速度极快,一把抓住余清鸢的胳膊,力气大的将余清鸢和挽着她胳膊的林杉画拽的脚下不稳一个踉跄。
“你是谁!”余风雷眸光锐利逼人,林杉画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余清鸢也是被惊出一身冷汗,不知道眼前这人发的什么疯。
“快说,你是谁?年龄多大?”见两人不说话,余风雷微微松开手,扫视一眼她脖子里的玉石吊坠,眼睛越发明亮,又问了一遍。
“余清鸢,十八岁,这是我妹妹林杉画。”余清鸢强迫自己直视余风雷锐利的目光,声音勉强维持着平静,话里没有太多客气。
余风雷闻言,目光第三次扫过她脖子里挂着的那玉石吊坠,果然是那枚孔雀玉坠。
一旁,县丞府的大门口,温从秀目光深邃,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吸进眼底那无底的黑洞,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站在他旁边的楚鸣轩皱起眉头,目光看向身旁的温从秀,见他眼神幽深,没有丝毫动作,他也只得在心底暗叹一声,撇过脸不再看。
一旁的蔡县丞认出余清鸢这个常年在白坪镇徘徊的乞丐要饭,刚想说话,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已经到喉咙眼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一双小眼睛眯缝着,死死盯住那看不清楚的微小玉坠。
至于旁边的百姓,早已被冲过来的余风雷吓得让出一大片空地,瞬间街道便空了一半,只剩一些胆大不怕死的躲在远处遥遥看着,还有好奇心重的孩子被父母硬生生拉走,不许再多看那些惹不起的大人物。
余风雷松开手,看着眼前有些被吓到的两人,突然便后退一步,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弯腰就是一礼,手里原本握着的刀也“唰”的一声归了鞘。
“还请小姐恕风雷冒犯。”
余清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动不动,片刻,她晃了晃脑袋,看着弯腰站在面前的余风雷,心里很认真的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见鬼了,要不就是没看黄历,今天应该不宜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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