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你可要和我们一起去抚琴台?”凌飞燕见她神飞天外的样子,轻声唤她。
陆情无心理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想出的办法,匆匆摆摆手:“不去了,我突然想起我的帕子可能落到阁中,要去找找,便不与你们同去了。”
凌飞燕怀疑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本也不是真心邀她,见此也不多话,点点头与高月云转身向前,只是心中多了几许疑问。
陆情见人走远,才左右看看,带着女婢悄悄返回四平阁。长宁看着陆三娘子脚步匆匆的从自己身边而过,又看着已经散开的小娘子们,鼓了鼓脸颊,转身问身边的小黄门:“内官,这里最近地方是什么?”
小黄门看了眼,道:“向前不远,是抚琴台,娘子们应该都在那里。”
长宁对抚琴没兴趣,想转身回四平阁看杂耍,又觉得不应如此不合群,便抬脚向抚琴台走去。
抚琴台离四平阁最近,此时郎君们还在湖的另一侧,小娘子们聚集在此,一片花红柳绿,莺歌言言。
悠然、低沉的古琴声在湖面上散开,长宁看了眼正在抚琴的人,是刚刚在阁内对自己微笑的黄小娘子。
长宁立在台阶之下,静静的听着琴声,因为临湖,更显琴声空灵、飘渺,仿佛像是一阵清风拂面,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淡然的余味。她安静的听着,却没注意到几位小娘子一边交谈,一边偷看她的目光。
黄小娘子一曲完毕,便听到一人说:“四娘琴艺又精进了不少,今日这曲水云渺渺弹得倒是十分应景。”
黄四娘谦虚了几句,便将琴让了出来,秦九娘见到默默立在一旁也像是幅画一样的长宁,心中越发不忿,便道:“舒相之名如雷贯耳,满腹才华更是天下文人的楷模,不知舒小娘子可否奏上一曲,让我们也饱饱耳福呢?”
长宁没想到自己站在不做声也会引来一把火,看着平台上站立的女子,眉宇之间气势迫人,她想了下,便认出此人便是刚刚彤霞县主所说那位容貌不及自己的秦家小娘子。
她心里不由叹了一声,面色认真道:“祖父并不会抚琴。”
此话一出,众位想看长宁出丑的小娘子不由面面相觑,在她们印象中,舒晏清乃是一多才多艺、博学多识的人,却不想此刻却听他的嫡孙女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他不会抚琴的话,一时间让人有些不相信,并且舒相会不会抚琴不重要,此刻是让她抚琴呢,又不是让舒相抚琴。
“这是舒小娘子推脱的借口?还是……舒小娘子觉得我们众位不配听你抚琴?”秦九娘面带讥讽的看着长宁。
长宁皱皱眉,她知道这位秦九娘不喜自己的想法,却无法理解她此时步步相逼的做法,在她看来,不喜一个人离他远些不就好了么?何必要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呢,没得自己见那人厌烦心情坏,何必呢?
她鼓了鼓脸颊,摇头坦然道:“我也不会。”
话音刚落,人群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嗤笑,接着便听到有人低语:“看来果真绣花枕头一包草……”
长宁气结,她是贪玩不求精进,但是祖父布置的功课她都有认真去做,几位兄长读什么书,她就也读什么书,可能不如大哥、二哥造诣深,但她自认于家中三哥相比,她还是不错的,三哥那么差都过了省拭,难道她还会是个草包么?
正待说什么,却见母亲身边的阿蔷匆匆前来,她一愣,也忘了反驳,那几位小娘子见她没有回击,笑的更是得意,却不想一直默不作声的黄四娘笑着说:“琴棋书画四艺,有人哪怕只精通一门也算得上是天才了,再者说,这世上知识渺茫,区区琴艺罢了,会的人难道就一定是才学满腹么?我看不见得,舒相17岁得中状元,若是他真将功夫用于这琴棋书画只怕也中不了状元吧?”
笑的正开心的小娘子闻言有些讪讪,秦九娘也没想到一向淡然的黄四娘会突然开口替长宁解围,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生气。
长宁心中开心,对着黄四娘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正想上前与之交谈,却见她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转身看着平静的湖面,一副不欲与自己交谈的样子。
长宁准备上前的脚步一顿,慢慢垂下眼眸,看着地下已经微微发黄的青草,慢慢撅起嘴巴,也不想在此与这些人大眼瞪小眼,一转身迎向阿蔷问:“母亲叫你来找我回去的么?”
阿蔷刚刚就看到一堆小娘子,只有六娘子一个人站在一边,便心知长宁怕是暗暗受了排挤,要说今日再坐的小娘子只怕也有脾气性格温和的,只是六娘子从小美到大,都是别人主动前来交往,现如今让她先去和别人开口说话,只怕她没想到也不太会。阿蔷轻叹一声,准备回到府中再向夫人说说六娘子此时的情况。
“六娘子,夫人让你跟着众位小娘子好好玩耍,然后还有一事交予你去做。”阿蔷笑着靠近长宁,示意长宁离自己近点。
长宁见状便附耳过去,听到阿蔷传达的交代,她先是一愣,随后唇角带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用力点头:“我知晓啦,你回去给母亲说,我一定漂漂亮亮的把事情完成。”
阿蔷笑着告退,走时又看了一眼聚在一起说笑的小娘子,再看一眼一个人笑呵呵的六娘子,全然不见无人与她玩耍的不悦,不由摇头轻笑,自家的这位小娘子还是个孩子呢。
阿蔷走后,抚琴台也有一些人三三两两离开,也无人叫长宁一起,小黄门看状怕她心里难过,便道:“舒小娘子,不若让奴婢带你在园中逛逛,这里面还有好几处你刚刚入门时见过的假山呢。”
长宁摇头,问:“多谢内官,请问……你知道此刻我家兄长在何处么?”
小黄门一愣,今日男女宾客分在两处,游戏地点沿湖而设,女客沿湖向前会渐渐接近男宾所在的秋葳亭,而男宾恰恰相反,按照设置的话,若不是轻狂浮浪的郎君,此刻应该在距离秋葳厅不远的地方,只是却不能确定。
思索一会儿,小黄门谨慎答道:“舒小娘子,不若这样,咱们沿湖向前,奴婢派一女婢去前面打探一番,若是见到舒家郎君,便请他们留在原地等你,然后女婢向咱们回话之后咱们再去可好?”
长宁笑道:“如此甚好,那我便在此处等你。”
此处是园中湖的一支分流小溪,两边奇石林立,侧边是一座两层的方亭,他想了想道:“舒小娘子累的话,不若到那亭中歇息片刻,奴婢安排好之后便来寻你。”
长宁却看到溪中游着亮闪闪的鱼儿颇是有趣,阳光照射,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便摇头谢绝,只说自己在此处等候便好。
小黄门见她身边还有她的两位使女,而不远处那些小娘子正在亭中品香,便也不再强求,转身快步离开,去寻一可靠女婢前去男客那边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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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亭二层,窗格向外掀起,内里放着一张方榻,一年轻男子斜靠在榻上,浅笑着看着亭下,目光落在长宁身上半响,才转头看着一旁的南翎笑道:“你这眼珠儿都要飞出亭子落在人家小娘子身上了!”
名叫南翎的男子身材高大魁梧,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圣上见笑了,只是在京中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小娘子。”
圣上闻言,从榻上起身走到窗边,定定的看着亭外,溪水边的小娘子上身穿着一件十样锦的大袖衫,下着一条由粉及蓝的渐变高腰裙,臂间挽着禾绿色的点金披帛,湖边风大,即使她站在避风的地方,也偶有风吹来,披帛、袖脚、裙摆微微扬起,整个人都像是凌云仙子一般。
此景此人可堪如画,他不由上前几步,目光落在亭下小娘子的脸上,高高的飞仙髻将她完美精致的脸型五官全部显露,反倒让她更像是九天玄女一般美丽,年轻的帝王眼中出现一丝波动,只是渐渐眉心慢慢皱起,半响后才全部松开,轻笑一声,转身对也一样定定看着长宁的南翎道:“开诚,你可知她是谁?”
南翎呼出一口气,摇摇头:“未曾见过……京中仕宦家的小娘子,臣不敢说全部见过,但是每年花会、上元、人社外出游园,怎么也能见个七七八八,可这位是真的从没见过,难道是谁家的庶女,平日里不带出来,现如今到了定亲的年岁才带出来请各家夫人相看么?”
昭和帝噗嗤一笑,重新靠坐在榻上,道:“你懂的倒挺多,还知道到了年岁要相看。”
南翎咧嘴一笑,道:“臣也无法啊,娘亲多年卧床,我又尚未娶亲,眼看家中弟妹也已长成,这亲事可不得由我这个大哥操心嘛。”
昭和想到安平侯府的情况,也轻叹一声,指着亭外道:“原本我也不知是哪家娘子,不过刚刚细看之下,发现她与舒贵妃有几分相似,如此便知她是舒相的嫡孙女,舒家的小六娘了。”
南翎一愣,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盯着长宁又看了一番,才恍然点头:“圣上不说不觉得,刚刚细看发现确实是像舒贵妃,只不过……却又不像舒贵妃。”说着偷偷看了眼昭和帝,看到他已经转身看向在湖的另一边品香的众位小娘子们,心下犹疑,脸上便带了出来,恰好被昭和帝看到,都不用想便知道他心里在猜测什么,便道:“朕不会让小六娘入宫,当年舒贵妃对请求过,朕登基后,是否不再让舒家女子入宫,朕答应了,舒贵妃殚精竭虑护朕周全,这点小小要求,朕自然不会食言。”
南翎心中一紧,连忙道:“圣上仁慈。”
昭和帝淡淡笑了下,看了眼外面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们,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问:“执玉也不知出去作甚,还不回。”
南翎看了眼桌上的香炉,刚刚点燃的淡水香才下去一个尖角好么。
陆砚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陆情,话也不想多说一句,吩咐身边护从将人送回家,听她还想呼叫,示意人将她嘴堵上,便转身绕过假山准备回方亭之中。
“三公子……”
陆砚眉头皱了皱,见他没有回身,来人又唤了一声:“陆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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