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的堂屋，一大家子人或坐或站，聚集在一起。林氏抹着眼泪，诉苦道：“娘，这次你可得帮帮我，不然我要是被休了，回来就得吃你的喝你的了。”

　　林氏比林满金和林满银小，是林老太太的第三个孩子，因为之前没有女儿，林氏很得宠爱，林老太太一直觉得林氏的性子和自己最像，为她的亲事操碎心，当年出了不少陪嫁，就为把林氏嫁到镇上。

　　“妹子，你说的什么话，你回娘家，哥哥们还差你这一口吃的吗？”

　　林满金特别厌烦自家妹子，只是他这个人一贯喜欢说场面话，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哄的林老太太找不到北，格外看中他。

　　“老大，你咋说话呢，你妹子咋可能回娘家。”

　　林老太太瞪了林满金一眼，心里却对他的话很满意，家里不差一口吃的，但是因为无子被休，以再嫁出去就难了，总不能让闺女在家吃喝一辈子，到老了无依无靠。

　　若是按照她的脾气，亲家如此怠慢，林老太太早去镇上闹了，无奈闺女自己不争气，这把柄被人家抓在手里，她心虚没底气，自家在哪都站不住脚。

　　“娘，那个杀千刀的把家里过年的银钱全拿走了，还说明年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可咋办啊！”

　　自家男人拿了银子不知所踪，过年都不回来，没准在外面有了相好，林氏大哭大闹，公婆冷眼旁观，反倒责怪她生不出娃，留不住男人。

　　林氏嫁人十几年，因为自己嫁妆丰厚，时不时地还能回娘家拿点吃食，公婆对她很是客气，她迟迟没怀孕，还安慰她说要靠机缘。

　　近几年，公婆对她越来越冷漠，她男人也看她不顺眼，说到底，还是因为无子。

　　林氏偷偷去医馆查过，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琢磨可能子女缘分没来，她去寺庙上香，遇到个和尚，对方告诉她，若想有身孕，必须先过继一个子嗣，最好是和自己血脉亲近的人。

　　“娘，那和尚说得可准了，血脉亲近的人，可不就是小寒！”

　　早些年，林老太太就想把林小寒过继，只是林氏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有身孕，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

　　林氏得到指点以后，当时就坐不住了，匆匆跑回娘家，想让她娘帮着想办法。林家的子孙过继给外姓，怕是过不去族长那一关。

　　“我小弟凭什么过继到你家，真是可笑！”

　　林大寒一进门，就听到林家众人算计自家，当即有了火气，老实人头一次知道反抗。

　　“你个死崽子，你回来干啥？回去告诉你那偷人的娘，老林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她做主！”

　　林老太太心里不痛快，看到林大寒，瞬间点燃了火气，一蹦三尺高，指着他的鼻子骂，“滚滚滚！”

　　“林老太太，嘴巴放干净点，小心遭报应！”

　　娘亲因为自己的失误，才被诬陷，林大寒因此很愧疚，他嘴笨，一着急，只能学二妹和小妹的话，“你当时也抱着裤衩又摸又亲的！”

　　“好啊你，反了反了！”

　　林老太太拿着拐棍就要下地，林满金见此，想要过来抓林大寒，被林满银拦住，家里现在一团糟，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大寒，你要知道，你以后娶媳妇，是你奶给你掏钱，你娘拿啥给你出聘金？”

　　周氏反感林氏，一个出嫁女见天的回来闹腾，还要分走自家的吃食，对比闷头苦干的三房，她看林氏更不顺眼。

　　“我宁可不娶媳妇，不然要摊上我奶这样的搅家精咋整！”

　　林大寒一看爹爹和小弟不在，赶紧退出，出门前，还呛了林老太太一句，气得林老太太直翻白眼。

　　“大哥，呜呜……”

　　林小寒从自家的破屋子钻出来，头发沾着几根稻草，脸色脏污，眼睛红肿，很明显的哭过，“奶打了爹，爹他腿好像断了。”

　　“小寒，娘在门口的牛车上，咱们一起回家。”

　　林大寒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弟的脸蛋，林小寒身上有一股子药味儿，手上黑漆漆的，应该是熬过草药。

　　作为三房唯一被林老太太宠爱的，林大寒对小弟的感情很复杂，以前见小弟对爹娘不屑一顾，他心里很伤感，后来得知真相，又觉得小弟比自己聪明太多了。

　　屋子的高丽纸破了两个洞，阴森森的，林大寒进门，看到地上一个草药罐子，旁边还有一把破蒲扇，桌上的水早已经冷了，上面结着冰碴。

　　“大寒，你咋回来了，你娘呢？”

　　林满铜一条腿肿得老高，他挪动身子，痛得一身冷汗，说话声音微弱。

　　“爹，娘在门外，来接你回家过年。”

　　林大寒说的家，是李家，而不是林家，他想埋怨几句，见爹爹胡子拉碴，眼睛满是血丝，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是你奶……”

　　林满铜还是有一点犹豫，他上次送的面不多，留在林家好歹有一口饭，要是跟过去，他那么能吃，自家几个娃就少了吃食。

　　“林老太太正在想着咋卖了小寒呢。”

　　林大寒不晓得爹林满铜用心良苦，心里憋着一股火，就家里这环境，半夜说不得冻死人，林家，说什么都不能呆了！

　　林满铜摇摇头，默不作声，被儿子林大寒背在后背，二人直接走出门。

　　“哎呦，老三，大过年的，这是要去哪啊？”

　　刘氏在门口看热闹，免不了嘲讽几句，最近李氏突然变厉害了，她一点便宜没占到。

　　“回家过年。”

　　林大寒看了看天色，正是晚饭的时辰，不过林家没开火，也不用指望能在老宅抠到半点吃食，不如早点赶回家去。

　　“娘，我……”

　　林满铜还想解释几句，可林老太太阴沉着脸，根本没看他一眼，刚才大儿子林满金在她耳边小声说几句，那意思快过年了，家里没有碍眼的人也挺好。

　　等年后，林老太太准备亲自出马，杀上门去，把林小寒抢回来。

　　“老大，把门关好了，这大过年的，阿猫阿狗的在家里乱窜，就那么点吃食，别被猫叼走了！”

　　说完，在林满铜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林家老宅的院门，砰地一声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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