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屋子里光线很暗。

　　火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温度降下来，有些冷。

　　他点了蜡烛，又往炉子里加了一些银碳。

　　“千凝，对不起。”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刚才有点事，离开的时间有点长，别害怕，我都会在你身边。”

　　涂山姝的手有些凉。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流苏，不言不语。

　　“千凝，你别吓我。”

　　云星霓有些害怕，“没事的，云断说你只是受了寒，一时水土不服，没什么大碍的……”

　　“呐，星霓。”涂山姝打断他的话，“我从前总幻想着坐吃等死，好好当一个咸鸭蛋。”

　　“可我现在不能动弹，又觉得当个没有自由的咸鸭蛋也没什么好的。”

　　“千凝，傻子，胡说什么呢，你一个好好的人，什么咸鸭蛋不咸鸭蛋的。”云星霓笑了一声，“你别想不开，有我在你身边。”

　　“我倒是没有想不开。”涂山姝说，“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不能动弹了，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生命无常？”

　　“我其实也没啥太大的感觉，就是感觉没什么实感。”涂山姝淡定的让人害怕，“就是有点纠结我有三急的时候怎么办。”

　　“……”云星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给予她勇气。

　　“我没事。”涂山姝露出森森的白牙，“云断不也说了，我没什么大碍。”

　　“嗯。”

　　“呐，星霓。”

　　“嗯。”

　　“我，想出去玩雪。”

　　“外面太冷了，现在天也黑了下来，明天再去好不好？”云星霓说，“或许，好好睡一觉，你的腿就好了。”

　　“那，我想出去看星星。”

　　“外面太冷了……”云星霓还想拒绝，看到涂山姝呆滞的目光，心里堵得慌，强颜欢笑，“我给你添一件大氅。”

　　他将她包好，抱起来，上了将军府中最高的小楼。

　　小楼最上层一个类似亭子的构造，有石桌和石凳，可以吹风听雨，可以喝酒，夏天的时候，还种满了花草，非常雅致。

　　他抱着她，坐在石凳上。

　　天气晴朗，星光闪烁。

　　风有些凉，干冷干冷的，也正是这寒冷将云彩吹散，露出星光原本的璀璨。

　　“人们常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地看着我们。我觉得这句话纯属扯淡。”涂山姝说。

　　“人死就死了，谁那么无聊变成星星挂在天空里。”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死去就够悲伤的了，还要孤独地挂在天上，岂不是太残忍了。”

　　“嗯。”云星霓勾了勾她的鼻子，“人死灯灭，世间万物都是一样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好些事情，只是人们为了自我安慰而杜撰出来的。”

　　“不说这些了，我离开的这半年，你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

　　“这半年忙碌得很，兴修水利，普及汲水工具，各种各样的事，忙得没时间想你这种乱臣贼子。”涂山姝说。

　　“你这半年，变化也太大了些。瞧瞧你这胡子邋遢的，跟从前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再继续丑下去，我就要丑拒你靠近了。”

　　云星霓摸了摸胡渣，“有么？我倒是觉得，现在的模样比较威猛霸气。”

　　“不要脸。”

　　“在你面前要脸干什么？”

　　“呐，星霓，如果我的腿，一直没知觉怎么办？”涂山姝窝在他怀里，“我还有好多地方想去，好多景色想看。”

　　“不会的。”云星霓的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

　　“相信我，你没事的。”

　　“嗯。那，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吧。”涂山姝嘿嘿笑了笑，抬手，抓住他的头发，“来，告诉我，这半年，你这种乱臣贼子有没有去勾搭别的小姑娘？”

　　“哪敢。”云星霓握住她的手，“还有，你到底在国子监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乱臣贼子这个词也能乱用？”

　　“我乐意。”涂山姝说，“你瞧瞧，星光好美。”

　　“嗯。”

　　“星霓，我……”

　　“千凝。”云星霓突然凑上来，唇就那么深深地印在她的唇上，淹没了她所有的声音。

　　风寒星繁，夜色如水。

　　一钩弯月如水，雪色轻动，若银河流淌。

　　一个吻，持续了好久。

　　云星霓如痴如醉。

　　似乎要将所有的思念，不甘，难过，都化作这一场弯月残雪下的倾城之吻。

　　“星霓。”

　　结束后，涂山姝轻轻地喊。

　　“嗯。”

　　“恨我么？”

　　“怎么可能？”云星霓抱紧她，站起来，“我已经对不起你，怎么舍得恨你？你这小脑瓜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你还会反叛么？”

　　“又开始胡说，你对云家军有大恩，我怎么可能反叛？”云星霓说，“别胡言乱语了，关外天寒，八月就开始飞雪，到这个时候更冷得能要人命。”

　　“回去了。”他抱着她下了小楼。

　　“嗯，有点困。”涂山姝在他胸前蹭了蹭，深深吸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嘿嘿。想咬你。”

　　云星霓眼神一暗。

　　如果不是她身子不方便。

　　如果不是她双腿突然失去知觉，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要她。

　　看到她现在强颜欢笑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一抽一抽的疼。

　　“千凝。”

　　云星霓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最开始，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占有她，再到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两人之间也因为各种各样的羁绊而产生了一种难以诉清的情愫。

　　“我也想要你。”

　　他低下头，脸藏在她脖颈间，声音喃喃，“千凝，我觉得我就是个混帐。明明你都这样了，我却还有这样下流的念头。”

　　“……”涂山姝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她很想告诉他，她只是想咬他一口而已，这货竟然听岔了。

　　“你耳朵是被鞭炮震聋了么？我，刚才，刚才只是想咬你一口而已，就是用牙咬的咬。”

　　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森森的白牙，白牙之中有四颗尖尖的小虎牙，“我牙尖，能咬出血的那种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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