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云走到她身旁，将她的身影遮住，对众人道：“这两个人是咎由自取，为了一己之欲，不仅公然违抗帮主的命令，更想要公然反叛帮主，按照帮规，应当以极刑处置。帮主宽宏大量，不会做出鞭尸之事，尔等应以此为戒！”

　　众人喏喏不语，张宝旺率众道：“我等必将谨遵帮主的吩咐！”说罢，率领众人立即离开，只剩下少女们和犬依然停留在原地。

　　黑毛纵身消失在巷道里，很快它又折返回来，嘴上叼着一具血淋淋的身体，送到素素面前，正是小狗花花的。

　　素素抱着花花哭得背过气去，黑毛站在她面前，扬起头对天长啸，那叫声又响亮又悲伤，众犬呼应，犬吠之声回荡在夜空里，如一曲挽歌，哀悼无辜的生命。

　　流光觉得很累，周牧云和裴桐送她回去的路上，她连一句话都未说。她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粗陋的绣花，想起自己在家中的帷帐，朱顶红圈的帷幔上绣满了开得极盛的牡丹，一朵朵绣工精致，全是出自母亲之手。

　　她虽然喜欢舞刀弄剑，却也觉得这些牡丹娇艳明媚，便问母亲，这是何花？母亲笑道：“这是牡丹，花中之王，做女子若能做成一朵牡丹，那便是最大的骄傲了。”

　　她眨着眼睛道：“可我不想做牡丹。”

　　母亲笑着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她指着天空上振翅飞过的鸟道：“我想做一只鸟，可以自由自在地飞，我不想做花，只能种在一个地方。”

　　母亲看着她，眼神格外地忧伤：“玉儿，你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可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只能做一朵花，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的地方，如果离开了，就会死。”

　　她那时仰头望着天空，看着飞鸟，突然问道：“娘，如果鸟叼走了花呢？那花不也可以飞吗？”

　　母亲听到她这番话，却惊得扔掉了手中的针线，将她牢牢抱在怀中，“玉儿，你可不要瞎说，你可千万不能飞，知道吗？你要记着，花离开了土壤就会死。”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依然目光追随着鸟，幻想着自己的肋下生出双翼，自由翱翔在天际之中。

　　如今她算是自由翱翔在天际中了吗？可是风雨如此大，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她以为她可以应对，可她发现，远比她想象的困难。她耗尽心血，为了帮里的人设想努力，却未曾想他们非但不感激她，却对她满怀恨意。

　　她黯然想到，莫非自己真的错了？难道真的应该放下这一切早点回去才是对的？她原本就不属于大海，这一切都不属于顾绮玉，而属于流光。可是流光果真只是刹那光芒，这一刻是否光芒就要消亡？

　　流光没有想得明白，只听得门口有人喝令道：“谁？”那是周牧云和裴桐为她安排了两名侍卫，保护她的安全。

　　门外传来溯雪的声音：“莫非我走错了不成？这里不是帮主的住处吗？”

　　流光往门外望去，只见门口映着溯雪的身影，鬓发上的珠钗形状微巍巍欲坠。

　　溯雪进了房间，她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衣袍，发鬓高耸，珠翠插遍，鬓角上戴着那日应安安送她的珠钗，打扮地娇艳动人。

　　流光靠在床上看着她，她轻手轻脚地拆去微微有些蓬乱的发髻，她薄施粉黛，面上却如芙蓉花般娇媚。她似乎心情极好，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出神地盘着手腕上新佩的银手环，那手环极细的一圈，看着并不不值什么钱。

　　溯雪梳洗完毕后，正待要去隔壁房间睡觉，却觉得身旁有人，一扭头望见流光站在一旁望着她，不由脸色发白，不住地抚摸心口道：“吓死我了，帮主没有睡吗？”

　　流光笑了笑道：“你去哪里了？”

　　溯雪神情自若地答道：“今天帮里有些缝缝补补的活，我就去做了，应姑娘还让我去帮她多绣几个幌子。”

　　流光道：“你绣东西可以在家里，不要在外面跑。”

　　溯雪抿了抿唇笑道：“原本是该如此，只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也怪闷得，想着和几个姐妹一起，大家说说笑笑，也有个伴。”

　　流光道：“这也容易，把她们叫到家中来也是一样。”

　　溯雪望着她的神情试探道：“你怎么了？”

　　流光淡淡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溯雪的脸上有些犹豫：“知道了。”叹了口气道，“这些人本来都是些粗人，什么东西都吃，你也别生气。”顿了顿又道：“不过，帮主，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到底花花只是条畜生，为了一个畜生，伤了两个人的性命，总是不该。”

　　流光久久地望着她，忽而觉得有些陌生，再也不是当初在花船上凄凄惨惨的模样，相反眉眼里带着从前未有的光芒。

　　流光道：“溯雪，你想不想嫁人？”

　　溯雪被这问题惊得一跳，忙道：“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

　　流光笑道：“那是假的，当时只是想给你赎身，做不得数的。”

　　溯雪望着流光，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流光没有回答，只是道：“你若是想嫁人，可以早些告诉我，我给你写封休书，你想嫁谁都可以。”

　　溯雪许久没有说话，流光接着道：“我们也不可能这样假凤虚凰地过一辈子，将来你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你若是有了心上人，早些和我说，不必隐瞒我。”

　　溯雪 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讪讪地指着房间道：“那我去睡了？”

　　流光微微沉吟，又叫住了她道：“溯雪，你有心上人吗？”

　　溯雪一怔，忙否认道：“我没有，人家都知道我是帮主夫人，我怎么可能有？”

　　流光笑道：“有也无妨。”

　　溯雪期期艾艾地点点头，回到自己房中。流光站在自己的门口，望着溯雪的房门口，发了一阵呆，直到发现黑毛和奶油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旁望着她，方才摸了摸两只狗的头道：“还是你们最乖，回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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