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含玉扫了一圈茶馆众人,不急不缓道:“我在村里呆了几天,没想到镇上谣言满天飞,把我们女子学堂说得污浊不堪,从上到下全是淫娃荡妇,让我好好见识了一番青阳湖镇百姓的想象力。你们有这么好的想象力,不去写书,实在是太浪费了。”
“听说谣言是从这家茶馆传出来的,我原本不信,毕竟也曾听说过茶馆的名声,听说茶馆常客都是有文化,有道德,有修养,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有不少还是秀才出身,曾经为人师表。”
“可我没想到,第一次踏进茶馆,看到的却是在座各位围在苟六身边,津津有味地听他瞎编乱造,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话产生质疑,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谴责他,反而欣然向往,恨不得取苟六而代之。”
“老实说,我当时很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是不是没有想象中好,弄错了茶馆的名字,跑到地痞流氓的窝点来了。”
茶馆众人,不管是掌柜还是客人,听到苏含玉这番话,都垂下了头,不少人脸上带着羞愧之意,也有人忿忿不平,茶馆里三教九流都有,怎么能把他们和苟六这种货色混为一谈!
但是,没有人反驳,只要看到苏含玉那双清亮的眼睛,他们就说不出话来,好像心里所有念头都被她看穿了一样。
苏含玉没有看他们什么表情,踱了几步,继续说下去。
“猎奇是人的天性,这我明白,八卦也是人的天性,这我也理解,不管多德高望重的人,都有可能被天性掌控,做出一些既不符合身份,也不体面的事来。所以看到你们热衷丑闻,我并不失望。”
“我失望的是,你们都是有娘的,都是女人生下来的,却从骨子里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不仅天生比男人蠢笨,还不安分,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一旦看到敢于站出来,和男人比拼能力的女人,就不遗余力地攻击。”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当你们听说我们女子学堂输给鹿鸣书院的时候,深信不疑,等到听说我们赢了,就满口怀疑。”
“你们不去打听比赛内容,不去了解比赛过程,只听有心之人几句诋毁的话,就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并且如同亲临现场一样,添油加醋,描述得栩栩如生。”
“老实说,我原本不觉得男女智力有什么差别,但你们的表现,让我有点不太确定,也许上天多给了某些男人一些东西的东西,也少给他们一些东西。”
什么意思?
居然怀疑他们智力有问题?
她以为她是谁!要不是她身边站着个扬手就是一把飞刀的女人,还有这么多个巡捕在这里,又有着苟六被惨虐的例子在这里,他们会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听她一个娘们长篇大论?
什么叫男人少了一些东西,你们女人要真是什么都不少,力气怎么比不过他们?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女子学堂的人的思想果然很反动,居然妄想超越男人?就是真的开放科举给她们,她们也绝不可能考得上!
“当然,看不起女人还只是让我失望而已,让我鄙视的是,你们或者有姐妹,或者有女儿,就算都没有,也总有认识的姑娘,当你们听说我们学堂的学生被哄骗进去,受人糟蹋的时候,至少应该有一点恻隐之心,来找我对质,谴责我,举报我,让我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你们什么都没做。没有一个人来找我。”
“你们就悠闲地坐在这里,点上一壶茶两件点心,聆听他人加工过的谣言,然后自己再加工一遍,说给其他人听,收获几声惊叹,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
原先还满脸愤慨,想要和苏含玉争辩一番的男人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苏含玉试图证明女人比男人强,他们有无数个例子反驳,但是她没有揪着那一点,而是提醒他们,你们既然认为自己强,女人弱,女人是保护对象,那么,在听说有女孩被人糟蹋的时候,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反而热衷于散播谣言?
是啊,为什么呢?
“你们散布的每一句谣言,都如同一支毒箭,扎在被诋毁者的身上,她们的自尊,她们的人格,她们的心灵,就这么被你们踩在脚下,倘若她们承受不起,寻了死,你们全都是凶手。”
“所以,我看不起你们,一边抬高自己的道德修养,一边饮着无辜者的鲜血,你们的强大,不用来保护弱小,而是用来欺凌弱者,用来践踏生命,这种强大, 我宁可不要。”
茶馆的男人被她说得全都抬不起头来,挤在茶馆门口看热闹的人们也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也这样恃强凌弱过,他们听到这样的谣言,有没有想过去求证。
说到这里,苏含玉话锋一转,“当然,你们只是助纣为孽,并非罪魁祸首,若是没人挑拨,也不会联想到那么龌蹉的事,虽然我憎恨每一个散布谣言的人,但我并不打算追究所有人的责任,若是你们能帮忙找出幕后主使,我可以放你们一马,否则,只能让巡捕把你们带走了。”
是哦,造谣是要坐牢的。
茶馆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地上已经痛晕过去,还在不断流血的苟六,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心头。
若是他们不好好配合,苟六就是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跟他一样,被捉到大牢里去。
于是,平时臭味相投,乐于传播八卦绯闻,致力于诋毁他人的这些人,全都开始举报身边的人。
“我原本不相信,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我才信的。”
“我是听他传的。”
“你胡说!我好几天没来茶馆,怎么可能是我跟你说的!”
“你还想狡辩,你跟我说的时候别提有多兴奋了,要不是你昨晚突然拉肚子,早就跟苟六他们一块去闯女子学堂了。”
沈仲年心里大感不妙,他迅速抬头扫视了一遍茶馆里的人,想看看羊老秀才在不在,见他不在,一颗心落了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老迈身影被那扔飞刀的女子扯进茶馆,不是羊老秀才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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