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既然是被蔡氏毒死的，自然要追究蔡氏的责任。

　　但只有陶氏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将人逮捕，只能列为犯罪嫌疑人，找到齐全证据，才能宣判她的罪行。

　　然而，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想要找到证据，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药渣早就湮灭，药煲不知还在不在，就算尚在，也未必检测得出毒药，更无法证明是什么时候遗留的。

　　想要立案，首先就要把白氏的尸骨找出来检验，看她是否真的死于中毒。

　　开棺验尸不是一般人接受得了的。

　　谢尧尚未开口，苏泽霖便道：“恐怕这事行不通。”

　　苏含玉应声道：“是啊。”

　　“你们都不同意验尸吗？”谢尧问道，他以为苏含玉会坚持查明白真相。

　　苏含玉苦笑：“娘死前有遗言，不要土葬，要将她火化，骨灰撒到海里。”

　　所以，白氏连尸骨都没留下来，骨灰也早就被苏秉诚撒到海里了，而苏秉诚，也正是那一次出海出了事。

　　两人在村里两个衣冠冢都没有，是以苏含玉他们也不曾上过坟。

　　谢尧默然。

　　谢一有点吃惊，“这不是越国贵族的做法吗？”

　　“越国贵族？”苏含玉重复了一遍，她对楚国都没多少了解，更不用说越国了。

　　“嗯，三百年前楚越分裂，越国被当地贵族掌握了政权，据说他们的祖先是渡海而来，信仰的是海神，死了会把尸身扔到海里，回归海神怀抱。”

　　“后来为了避免尸身被啃食毁坏，就改成焚毁后再撒骨灰。越国平民和我们楚国一样，都是土葬的。”谢一解释道。

　　白氏会是越国人吗？

　　苏含玉仔细回想了一下，倒也不无可能，徐宜县本就位于楚国边境，和越国一衣带水，据说靠近越国那几个村庄，就有不少人在越国穷得熬不下去，偷偷渡河过来的。

　　大部分越国人和楚国人长得没有什么区别，白氏来自越国也不足为奇。

　　原身小时候问过白氏，为什么别人有外祖父外祖母她没有，白氏说他们都死了，被仇家灭了门，她是侥幸逃出来的。

　　若是普通越国人，大可以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非要逃到另一个国家。

　　要不是她本就在楚越边境，就是她仇家权势地位特别高，以至于她根本没法在越国待下去。

　　能招惹那么厉害的仇家，估计白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可能真是贵族之类的。

　　不过陶氏和苏含梅还在这里，她并没有把这些推测说出来。

　　“可能是巧合吧。”她笑道，“我们这边的渔民不是也有海葬的习俗吗？”

　　“对，渔民也有很多选择海葬的。”谢一回道。

　　谢尧若有所思地看了苏含玉一眼，心里也有几分猜想，只是不曾说出来。

　　即便苏含玉真是越国贵族后裔又如何，他从来不在意她什么身份，不管她的灵魂来自哪里，她的身体又留着怎样的血脉，他对她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等苏含梅手上的石膏硬化之后，长孙仪用纱布将她两只手都绑着吊到胸前，叮嘱她千万别磕着碰着，夜里睡觉更是要小心。

　　陶氏总算冷静下来，她不敢看苏含玉，倒是有勇气问长孙仪：“大夫，她的手能好的，是不是？”

　　长孙仪冷着脸道：“能不能好还得看你们怎么照料，若是不好好吃药吃饭睡觉，我接得再好也没用。”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陶氏忙道。

　　“蔡氏给我娘下毒的事你就当没说过，回去不要漏了马脚，若是敢和她通风报信，你知道后果的。”苏含玉沉着脸道。

　　“我不会说的。”陶氏应了下来，面色一片灰败。

　　等苏含玉他们找到证据，蔡氏肯定是要坐牢的，她这个帮凶呢？是不是也得坐牢？

　　她面色苍白地扶着苏含梅回去了。

　　找证据这事自然落到了谢尧身上，若是之前，苏含玉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如今他是县令大人，命案肯定是要管的，苏含玉就不跟他客气了。

　　“这事就拜托你了。”她笑道。

　　“你放心吧。”谢尧应道。

　　大年初一知道这样的事，一家人新年这几天心情都轻松不起来，不过难得谢尧在这里，苏含玉还是每天不重样地做各种好吃的，长孙仪大赞有口福了。

　　“要不是死活搞不明白谢小子怎么好起来的，这真是神仙日子。”他老人家叹道。

　　苏含玉抿唇暗笑，怕是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搞不明白。

　　虾田里骤然多了那么多虾苗，需要的饲料自然更多了，不管是植物饲料还是动物饲料，苏含玉都没空搜集，便把这事全权委托给吴来。

　　吴来拍着胸口道：“小玉你放心，我保证供应到位。”

　　在得到苏含玉认可后，他打算放手一搏了，家里那几亩虾田交给他老娘喂养，他自己则拉着那帮兄弟包了附近几条村的池塘，准备养鱼养虾养田螺。

　　他还想截河段养水草来着，苏含玉给他指了一条康庄大道，等县里的排污系统建好了，经过净化的污水流放的河段水草营养肯定比其他的要丰富，他要包不如包那里的。

　　吴来大为感动，苏含玉要不说，他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高兴得整天上门给苏含玉送泥鳅黄鳝小鱼虾，见苏含玉柴房里的柴堆得少，还挑了几担柴过来。

　　苏含玉不肯收，他扔下就跑，无奈之下，只好让苏泽霖还回去。

　　一来二去，村里便有了谣言，说是吴来看上苏含玉了，跑前跑后殷勤得不得了。

　　谢尧在一旁瞅着，心中冷笑，排污口一带的土地河流现在都是县衙的，他不松口，吴来别指望租了去。

　　但凡聪明点，就知道离苏含玉远点！

　　吴来又不知道他就是新上任的县太爷，更不知道自己跟苏含玉献殷勤会得罪县太爷，后来找衙门租地，被晾了好些天。

　　他以为是没塞钱的缘故，便偷偷塞了人家几两银子，哪知道人家说他贿赂，想要害他，差点把他送上公堂。

　　折腾了好一番，他才租成了。还以为自己运气不好呢，直到某天见着一身官服的谢尧，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

　　当即给了自己一耳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这么一尊大佛杵在自己眼前，居然不知道烧一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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