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的气氛很奇怪,元青峰见白风荷进屋之后就关上了门,一副我不想再说的样子,元青峰耐着性子,站在门口轻轻哄劝:“风荷,你先开门行么?有什么我们当面讲,你要是介意小玉,我可以跟你说清楚……”
平安和福宝听元青峰这么说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她们还以为元青峰很不好说话呢,没想到说话语气这么温柔,反倒是她们家夫人,怎么感觉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白风荷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不管有什么,都应该私底下跟元青峰说,可她现在就是控制不住情绪,她苦笑一声,低头抚摸着肚子,喃喃道:“你还真是坏宝贝,娘脾气都变差了,要是因为你,我跟你爹吵架了,等你出来看娘不打你!”
元青峰听到一点响动,但听不太清楚,他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丫头,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继续哄白风荷,就板着脸问她们:“你们就是侍候风荷的两丫鬟吧?叫什么名字?”
“奴婢平安!”
“奴婢福宝!”
元青峰听了她们的名字,微微一愣,“这段时间家里都还好吧?夫人怀孕了,是你们在侍候?把家里的情况好好跟我说一遍。”
元青峰刚问完,门口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端了一碗什么东西进来,见到元青峰,她微微一愣,随即疑惑地上前,“你是……”
“金婆婆,这位是老爷!”
金婆婆马上敛襟行礼,“老身姓金,是夫人找来特意侍候她怀孕以及坐月子!”
元青峰点点头,“你这是要给夫人送去吗?”他仔细一看,碗里是一碗银耳莲子羹,“夫人现在胃口如何?”
金婆婆低眉顺眼回答道:“过了孕吐,夫人吃得还行,但前几个月吐得太厉害了,身体亏损了不少,需要好好调理才行!”
元青峰一听,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仔细询问了不少白风荷的情况,屋里,白风荷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不由得扬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青峰,你回来了?”
吴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元青峰回来了,一路上拉着元芳芳就直奔元家而来,顾及元青峰,两个护卫也没太为难她们,吴氏和元芳芳直接推门而入,吴氏一看到元青峰,还未走近就先嚎哭起来:“青峰我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娘都快被折磨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怕是死在这里都没人发现啊,我的儿啊,娘命苦啊,好心好意来侍候人,人家却把我关起来……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天啊……”
屋里,白风荷的脸瞬间就黑了,她冷笑一声,无语望着屋顶,正好,她倒要听听元青峰打算怎么处理他老娘,哄骗她的时候说得好听,现在正是检验他的时候。
吴氏一边哭一边走,走道元青峰面前,伸出手死死地抓住元青峰受伤的手臂,当即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太疼了,他本能地将吴氏甩开了,两个丫鬟和金婆婆又不是傻子,急忙上前,平安急忙问道:“老爷,你受伤了?”
听到说受伤了,白风荷立马打开门,走了出来,吴氏正要冲过来,金婆婆眼疾手快,端着碗拦住她,福宝也急忙过去,挡在她跟前。
不过短短一会儿,元青峰额头就冒出了冷汗,他藏青色的衣袖,很快就被鲜血染成了黑紫色,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铁锈味,白风荷也懒得问他,一边给他脱衣裳,一边吩咐平安:“平安,你别再这里站着了,快去叫大夫来。福宝,你去把我平时家里准备的急救箱找来!”
自从怀孕以后,白风荷就担心,有时候脑子想得多了,自然就害怕,她悄悄地准备了干净的纱布和剪刀等简单的急救用品。
没人拦着吴氏了,吴氏和元芳芳也急吼吼站在元青峰面前,元青峰刚要说话,白风荷怒目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等下有你说的!”
元青峰心里暖暖的,他媳妇儿还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不管什么龙少爷张少爷,反正在她心里,只有他!
给元青峰脱了上衣,白风荷差点没忍住眼泪,一条狰狞且血肉模糊的刀痕出现在眼前,血腥味更重了,她有些忍不住想吐,可她忍住了,强忍下泪意,福宝很快就挤了进来,吴氏指着元青峰的手臂,大呼小叫:“哎哟,我的天啊,我的儿,你的手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口子,这手有事没啊,会不成了个残疾?”
白风荷气得很了,猛地抬头对着吴氏吼道:“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
吴氏一听这话就跳起来了,甚至一度冲到白风荷面前,用手戳着她的额头:“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关心我儿子,你凭什么把我拉出去,你凭什么?青峰,你都看到了吧,你走了,她就是这么对我的,儿子,我跟你说啊,不管你怎么喜欢这个贱蹄子,这次,都必须把她给我休了。你现在的百户,要什么的大家千金没有,我只后悔,早知道你会当百户,打死我也不会给你买个媳妇儿回来,白白浪费了我那三两银子哟……”
元青峰的脸瞬间就黑了,元芳芳赶紧劝道:“娘,你这时候能不能别说这些话啊,你快出去吧,你快出去吧,你没看到吗,大哥受伤了,你还用手去抓他受伤的手臂,大哥要是这有个什么,你是不是就高兴了啊?”
吴氏讪讪地吧唧吧唧嘴巴,“我哪知道他受伤了啊……”
元芳芳无奈得很,回头对白风荷说道:“嫂子,你快些给大哥上药吧,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带娘出去,家里比较小,混不开!”
白风荷也懒得回答她们,拿了药箱,飞快拿出纱布给元青峰包扎好,就焦急地等待大夫到来。
好在大夫来得比较快,很快就到了,这位大夫处理起元青峰的伤来得心应手,想必之前没少处理这种伤,处理完伤口,大夫交代了几句,白风荷拿了银子送大夫出去,在门口看到院子里的吴氏和元芳芳,元芳芳不知道在说什么,吴氏不情不愿的样子。
白风荷没理会她们,掉头就进了屋子,元青峰的目光火辣辣的,毫不掩饰,两个丫鬟捂着嘴巴,远远地站在门口,金婆婆把碗递给白风荷:“夫人,这是我为你煮的羹,趁热喝了吧,好好补补身体,我把屋子里清扫清扫,一股血腥味,我担心你不舒服。”
白风荷点点头,元青峰不时偷偷瞄几眼白风荷,白风荷装作没看到,金婆婆飞快首饰好屋子,就出去了,临走前,把两个丫鬟也带出了屋子。
院子里,元芳芳苦口婆心劝道:“娘,你就听我一句劝,说话好好说话,不要跟嫂子起什么争执行不行?你说你刚刚,进屋就说嫂子的不是,还把大哥的伤口弄成那样……娘,你是不是要我们家彻底垮了你才满意啊?你不是一直想做老夫人吗?你不是想要丫鬟侍候你吗?姚氏没有大哥,我们上哪里有这样的生活啊?”
吴氏哼哼两声,十分嘴硬:“还不是因为白风荷,你说这个祸害,害得你大哥现在和我们关系都疏远了,你说这小狐狸精……还让我滚出去,你大哥回来了,我不得跟他告状,让他早点看清楚这个小狐狸精的真面目,省得以后傻乎乎的上当了!”
“你……娘,现在嫂子怀孕了,大哥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听你的,你要是再跟嫂子对着干,指不定她就真的能把你送回去!娘,你看看这里,有丫鬟,有护卫,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要是被送回去了,你就得天天干活。你现在顺着她点,把她哄好一点,大哥见了,就欢喜,到时候就把你留在这里了,你说对吧?”
吴氏气呼呼的,“我得哄着她?我凭什么哄着她啊,她算哪根葱啊,哼,我儿子离了她,还能找好多姑娘,指不定还能给我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儿媳妇回来呢。再说怀孕,我儿子一走这么长时间,那白风荷长得又好看,谁知道有没有在外面勾引什么男人,这肚子里的孩子,鬼知道是不是我们元家的!”
元芳芳很无奈,她一摊手,“那我不说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说完,元芳芳转身就走,却被吴氏叫住了,“你给我站住!”
元芳芳木木地转过身来,吴氏指着她的鼻子:“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老娘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草包,早知道还不如叫你妹妹来呢。你走什么走啊,你大哥回来了,等下你给我听好了,好好跟你大哥说说,我们可不能继续住在外面了!”
屋里,白风荷别开脸,不想看元青峰,外面的吴氏,现在又多了个什么小玉,这日子可真是……
元青峰有些着急,他一个大男人,也有点拉不下面子来,可白风荷不是别人,是他媳妇儿,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悄悄地伸手过去,想拉住白风荷的手,白风荷一时不察,被抓住之后,她抽出手,元青峰随后紧随而上,这次,紧紧握住她的手。
白风荷本想甩开他的手,不经意瞥了一眼,没有再动,而是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吴氏和元芳芳进来了,她淡淡地说道:“你娘她们来了。”
元青峰松开手,找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吴氏这次学聪明了,没有进来就说白风荷坏话,而是关心起元青峰来。
“儿子,你怎么样啊?娘刚才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受伤了,你不会怪娘的,对不对?”
白风荷在一边听了这话嘴角抽动了几下,元青峰淡淡地“嗯”了一声,吴氏马上坐了下来,坐的还是元青峰之前的位置,她坐下来之后,先是往嘴里塞了一个水果,然后才开始说道:“儿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和你妹妹想你想的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我们怕是都要出去要饭了!”
说着,吴氏给元芳芳递了一记眼色,元芳芳假装没看到,但却开口对元青峰说道:“大哥,你写信把我们叫来做什么?那信我们也看不懂,别人念出来,就说是你叫我们来的。嫂子现在有人照顾,再不济何大人千金和嫂子交好,会照顾好她的。”
元芳芳言语中带着一点幽怨,白风荷微微挑眉,元青峰想回头看看白风荷的神情,白风荷面无表情,似乎对此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他的心微微往下掉了一下,“娘,风荷怀孕了,我不知道家里买了下人,我想你比我们两个懂得多一点,就让你过来照顾照顾她。倒是芳芳,你怎么也来了?”
白风荷写信告诉他怀孕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受了伤,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差点没能回来,那时候他担心自己要是有个万一,白风荷一人怎么办,想着吴氏再怎么也是孩子的亲奶奶,他是元家唯一的血脉,对白风荷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能那么坏,这才写信叫她来,当然,她还顺便让孟知连也来。
白风荷不知道元青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此刻,她心里正不爽,憋着一肚子气,吴氏吃东西的声音又特别大,吃得还很粗鲁,时不时还用仇恨的眼神望着她,她心烦得很,就站起身来,进屋去了。
吴氏见她一走,马上指着她的背影对元青峰说道:“青峰,你看看你看看,没大没小的,我还在这里坐着呢,还有你,说都不说一声,转身就走了,她把自己当成是什么了?怀孕了就以为自己不得了了,成我们家祖宗了呀?”
白风荷走了,元青峰心里着急得如同好几百只蚂蚁来来回回爬,听到吴氏的话,他拧着眉头:“你就少说几句吧,我还有话要跟她说,平安,你们两个好好照顾老夫人和二小姐!”
元芳芳和吴氏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吴氏顿时喜笑颜开,元青峰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屋里,白风荷刚走出没几步,就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到元青峰,蹙了蹙眉,元青峰三两下把门关上,上前一把抱住白风荷的肩膀:“风荷,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那时候我受伤了,我担心不能再见到你,所以,我,我就想让我娘来照顾你,毕竟她有经验……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不是故意的,风荷,你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
白风荷的心微微一动,不知为什么,她想都不想就相信了元青峰的话,她暗暗在心里叹气,看来自己真的是完了,被他吃定了,这辈子都被他吃定了!
“媳妇儿,你别生气好不好,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承认,我有点私心,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呢,只是一个乡下穷小子,要什么没什么,就是我们头上这个遮风挡雨的小窝,还是何大人帮的忙。我担心自己要有个万一,你连我的孩子也不想要了,风荷,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元青峰恨不得剖开自己的心给白风荷看,白风荷听完,既是心疼又是好笑,她缓缓抬头,对上元青峰的眼睛,“你可真是……我都有这个孩子了,你担心什么?”
白风荷从未想过要把这个孩子怎么样,从知道肚子里有了这个宝贝开始,尽管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她从未想过要把这个孩子怎么样,她爱这个孩子,不管如何,都不会放弃他。
“这个……那个什么龙少爷怎么回事啊?我们之前在竹山镇,他在竹山镇,现在我们来了临燕县,他怎么又来临燕县了?”
提到龙宇辰,元青峰满脸不爽,恨不得上去和他打一架才好。
白风荷哼哼两声:“你还好意思说他,那个小玉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人家姑娘对你可是情根深种啊,怎么着,准备给我找一个好妹妹,坐享齐人之福吗?”
“你在胡说什么呢?什么好妹妹,什么坐享齐人之福,我听不懂,风荷,你也被逗我了,小玉呢,是这么回事。那次我逃匿的时候,正好躲在她们村,她救下了我,哪知道追兵到了,为了军饷和搜人,将全村人都屠光了。小玉带着我躲到村子后面的草垛子,才逃过一劫。可她的家人全部都没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已经跟她说过了,我有妻子,我们还有孩子,所以,我认她当义妹,这件事何大人也知情,你今天怎么胡乱吃起醋来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气?”
元青峰趁机捏了捏白风荷的脸颊,捏了一把,觉得她太瘦了,捏不起来,不由得心疼,“这不,你今天不舒服,我就让谭大哥带到他们家去了。风荷,别生气好不好,我答应你的,就一定做到,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对不会乱来!”
听了元青峰的话,白风荷没有放松,相反,她蹙起了眉头,看来,这个小玉很难处理了,一来,她是元青峰的救命恩人,二来,因为元青峰,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那就说,他们家不得不接受小玉了。
思忖片刻,白风荷说道:“可我们家比较小,哪还有地方给她住啊?”
元青峰也不由得叹气,“我也正在想解决这个问题,要不……我们重新换一栋宅子?”
白风荷翻了一记白眼:“我们现在哪来这么多钱?我才当了几样首饰,全部用在铺子上了,现在还没回本呢, 当铺的东西还没赎回来,你现在让我拿钱,我还真是没法子。”
“嘿嘿,媳妇儿,你没钱我有啊!”元青峰顺势搂着白风荷的腰身,他粗粝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这里,有他们的孩子,想想真是奇特,“这次回来,我特意要了一些银锭子,还有首饰,我知道你喜欢,对了,我还带了很多书回来呢。”
为了那些书,元青峰没少被大家嘲笑,干他们这一行的,有几个识字,可为了媳妇儿,他豁出去了,笑就笑吧,媳妇儿说了,那些都是无价之宝,他们懂什么啊。
“你有钱了?”
白风荷将信将疑,尽管之前廖氏王氏她们都表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当兵的还真有钱,可元青峰这里还真是没多少,当然,要算上那些首饰,他也不差,问题是她不想动那些首饰,如今她没有金银来源,还打算把首饰给动了呢。
元青峰重重地点头:“媳妇儿,虽说我这次受伤了,但我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如果能从孟知连那里得到丁点消息,我们找到前朝藏宝的地方,以后我们这辈子都不愁了,你想做什么首饰就做什么首饰,想做什么头面就做什么头面……”
白风荷在屋里被元青峰哄好了,外面的吴氏就开始耀武扬威起来,元青峰之前吩咐平安和福宝侍候好她,结果等白风荷出去一看,当即脸色就变了。
平安正跪在地上给她捏脚,福宝拿着一双筷子,小心翼翼地喂她吃东西,元青峰见到这一幕,也皱了一下眉头,眼里闪过一抹不悦。
可吴氏向来不会看脸色,见他们出来了,目光压根就不去看白风荷,而是得意地冲元青峰说道:“青峰,你看,这是丫鬟,她们给我捏脚,喂我吃东西,这感觉,真的太好了,我跟你说,我走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问我,是不是你接我来享福了,还真是……儿子,我没白养你,真的,我没白养你,太舒服了,我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享这种福呢!”
吴氏这么说,元青峰也不好说什么,白风荷却不想看平安和福宝被吴氏这么糟蹋,这两丫头从来到她身边,侍候她尽心尽力,凭什么现在要被吴氏这么欺负啊。
“哎,那个老东西,说你呢,说你呢,这东西我吃腻了,你再给我弄点新鲜的来,我要那个,刚刚白风荷吃那个,你给我弄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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