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条件反射似地要点头，却又忍住了。如果他这么快回答，定会惹她生疑，因此他稍等了一会儿这才点头说道：“我前些时候去天朝，确实不曾得到芳铭姑姑的下落。”

　　说完，他有些后悔，这下他不是瞒，而是骗了！

　　“那你当初为何突然想要去天朝？你是如何察觉到李家与天朝的道士有所来往的？”月咏不信他不知情，因此疑声问道。

　　“我……不瞒你说，慕子归走的时候我曾托他不定时地给我捎些消息过来，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方法打探天朝的消息。”柳洵面不改色地答道。

　　月咏听后，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当初你执意要去天朝，我心里很是矛盾纠结。我知道天朝朝局动荡，所以不想你去冒险。唉……可是最终我还是让你去了，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性子吗？只要我想去，你拦着也未必有用！”柳洵故意装傻充愣。

　　“若是我真想拦，你以为你能出得了宫？”月咏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芳铭姑姑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捎些消息过来给你，也给我。后来这消息突然就中断了，你心里头担心，也怕我担心。于是你便四下打探消息，得知云绰、李家与天朝有所来往，所以就打算前去。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李家与天朝结盟并就此搜集罪证，另一方面也是要打探芳铭姑姑的下落吧？”

　　听了她所言，柳洵心里有些讶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会如此了解他内心所想。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却又不是好事，往后他哪里还有什么隐私？就算他不说，也都被她猜了去。

　　“月儿，我……”

　　“看了你的表情，其实也不用你说出来了。芳铭姑姑她……她是不在人世了吧？”

　　月咏打断了他的话，语意越发的幽微。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芳铭死了，她伤心难过；柳洵一直瞒着她，她也知道是为了她好，却也让她觉得他把她想得太过脆弱。他明明与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为什么却如此低估了她？明明她鲜少在他跟前示弱，而他却将她当成菟丝花一般。

　　说完，她轻叹了一声，未及柳洵接话，她又继续说道：“姑姑死了，我自是免不了伤心。可是你一直瞒着我，更让我觉得难过。即使我不能亲身前往天朝悼念，可是我也会在心底里缅怀；即使我伤心难过，可她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亲人，我有权知道她的生死。允珩，我在你心里头，就是如此脆弱不堪吗？”

　　柳洵听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心情亦是有些复杂。他怔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月儿，无论你作为天朝的暗骑营使还是姜国的皇帝，你注定是非同寻常的人。芳铭的死，我并没有亲见，也是听顾前辈提及，说是那时她一家被暗骑营使追杀，顾前辈赶到时，她已经为了保护她的女儿不幸身亡……”

　　“这么说来，那老皇帝还真是鬼迷心窍了。不仅由着那道人胡闹，立了那道士与张贵妃的孩子为太子，还害死了自己的掌上明珠，甚至连自己的孙儿都不放过。想当年，他虽然对其兄弟心狠手辣，但在治理朝政方面倒还是颇有手段与远见，而今他竟然为了长生不老而被一个区区道人蛊惑，竟然唯有他能掌控的暗骑营都交到了那道人的手中……呵，还真是可悲！”

　　月咏因芳铭的死感到伤心之余，又为天朝皇帝的境遇而感到可悲。不过想到芳铭竟是死在了暗骑营使的手中，她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恨不能立即奔赴天朝，找那道人偿命！

　　柳洵见她面上虽是平静，可紧蹙的秀眉，还有隐藏于眸中的愤恨之意，便知她此刻心内的怒意已然汹涌如潮。他本欲开口相劝，可话未出口便觉得碾过舌尖的那些词句太过苍白。沉默了片刻，他这才艰涩地开了口：“月儿，你是觉得芳铭姑姑的死是因你而起吗？所以你觉得自责、愧疚、愤怒，恨不能亲手杀了那道人为她报仇？”

　　“怎么，我有这些想法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这也是我想要瞒你的理由，你近来面色不好，又时常熬夜，现下又是失眠……知道了芳铭姑姑的消息后，估计又要让你失眠几日了。这且不说，你的自责、愧疚、愤怒，这些情绪会折磨你，精神上的疲惫会让你的身子越发的虚弱。现在说这些话，算是我自私，我只是想让你好生调养身子，不为皇嗣，不为臣民，不为我，只为你自己！”

　　柳洵说着说完便握上了她的手，紧紧地将她的手包裹在温热的掌心：“月儿，你每日如此繁忙，估计都没有注意过镜中的自己，近来你又清减了许多，脸颊都快要凹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会垮的！”

　　月咏凄然一笑，顿时红了眼眶：“我能怎么办？我身为一国之君，自是该尽己之责，每日打理政务便已让我焦头烂额了，兴许依我的资质，并不适合做国君吧！”

　　看着她这般模样，柳洵极是心疼。他起身走到她跟前，攥着她的手蹲在了她面前：“月儿，你心事太多，牵挂太多，该放下的事情要放下。每日那么多的奏折，有多少折子是禀明重要之事的？所以你该学会取舍。现下云绰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李家的案子无论怎么审，他们一家是必死无疑了，近来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该趁此机会好好歇歇了。过几日我们一起去行宫住上一阵子，你觉得可好？”

　　他的话并没有全部听进月咏的耳中，芳铭的死让她心绪烦乱，对于她的死，她确实心存愧疚，毕竟她是因她而死。她做暗骑营使的初衷便是想保护好师父、师娘，让她在乎的人过上安宁喜乐的日子。可是现今她在乎的一个人因她而亡，叫她如何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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