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欣喜于顺利坐到姚云儿左侧的叶娴,因着陈可宜突然的抢戏和皇上的当即应承而神情一顿。
她们原定的计划,是静王借助东道主的身份,占下这个击鼓手的角色,到时与叶娴相互配合着,给姚云儿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现下陈可宜突然如此,是什么意思呢?
静王和张青同时蹙眉,暗暗一对视时,远远坐着的安铭浩则是直接在心里骂起了娘:“他奶奶的,好好的戏不看,他非得挤上去凑个什么热闹啊?一会儿要是坏了慕慕的事儿,老子非爆了他的头不可。”
虽然几人心里都一时不解陈可宜此举是何意,但既然皇上已经应允,事情便不可更改,叶娴只得敛了心神,侧耳听着陈可宜的第一轮鼓声起。
陈可宜的鼓声,如他的人一般,轻快和缓,不疾不徐,并不让人觉得紧张,反而让人忍不住侧耳想要听接下来的节奏,手上传递红色绸花的动作,自然而然也跟着缓慢了起来。
以至于,他的鼓声已经停了,陈花兰还不紧不慢地将自己手中的绸花递给周雪沫。
“兰表姐,鼓声已经停了,你得问宜表哥要题作诗了。”周雪沫将绸花推回陈花兰,眨巴着眼睛欢悦地提醒道。
陈花兰瞬间反应过来,挑衅地看了叶娴一眼,才转向立在大鼓旁的陈可宜,却见他和熙一笑,拿了手中的鼓槌一指她的右手。
“以花为题?”陈花兰垂眸望着手中的绸花,旋即面色一喜,假装思忖了片刻,才缓声道,“瓮中一枝梅,不知何时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呃……
她这该不会是从陈可宜那儿得了后两句,又自己作了前两句,凑出来的吧?
看着陈花兰在一片叫好声中又朝着自己轻蔑而傲然一笑,叶娴除了嘴角暗抽,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应了。
要说,陈花兰作的这前两句,其实意境还不错,浅显地表达了一枝野梅于瓮中长出又悄然开放的情景。但偏偏她将它们与经典放在一块儿,实在让叶娴有种张冠李戴不敢直视之感。
在她凌乱无语之时,陈可宜的第二轮鼓声响起又结束。这一回,绸花落在了苏清丽的手上。
面对陈可宜给出的冬的题目,她胸有成竹地清浅一笑,又若有似无地朝着静王的方向看了一眼,敛去眸底的恼恨与不甘,缓缓吟诵出一首意境优美、描写冬日雪景的诗作来,不但引来全场掌声,便连皇上也略带遗憾地赞了一声:“苏爱卿养了位好女儿啊,可惜了……”
一句话,令得苏清丽忍不住又看了静王一眼,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因为用力,青筋微凸。
看来,这两位都对静王的婚事有所图谋啊。难不成,皇上此次请了无量大师破解,还是为了想将苏清丽赐于静王?
叶娴心头滑过这个猜测时,鼓声第三次响起,却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给绸花加点料再传给右侧的姚云儿时,鼓声再次停下。
“祈王妃,请以梅花为题,作诗一首。”陈可宜握槌而立,含笑看着叶娴。温润的眸光中,盈起几许期许的亮光。
期许?
所以,他抢戏的目的,就是为了想听她再吟诵一首咏梅的诗?
叶娴无力抚额,一转眸间对上陈花兰嘲讽和等着看好戏的神情,一时更是无语。
这兄妹二人,一个希冀着他能吟诵出比那首王安石的《梅》更好更有意境的诗来,一个却正等着看她的笑话,指不定在她开口相求时,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
面对二人不同的期许,她到底该怎么做啊?
叶娴揉了揉额头,在众人不耐烦的议论声中缓缓起身,并没有给陈花兰嘲讽、算计的机会,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倒不是她非得盗用经典,实在是她大脑容量有限,关于梅花的诗,记得的不多,情急之下能流畅完整背诵下来的,也唯有这一首了。
她汗颜抬眸,却顿觉厅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正蹙眉间,陈可宜突地一槌敲在鼓面上,在鼓声震得诸人一跳时,他却欢喜得手舞足蹈,旁若无人般地道:
“梅不如雪白,雪没有梅香,二者到底谁优谁劣,莫说诗人,怕是雪和梅自己,也无法分说吧?既各有长短,又何须分说?
妙!如此意境,趣味盎然却又颇含哲理。皇上,祈王妃此诗,堪称咏梅经典矣!可宜,自愧不如。”
“嗯,确实不凡!”皇上深表赞同,看着叶娴的神情间,难得地带了一丝笑意,眸底盈着的让叶娴一直不曾弄懂的异光又深了几许,淡淡扫了眸光微凝的文曜之一眼,“此诗一出,我文昌士子,怕是都得汗颜哪!”
呃……这还了得?
从此后,她叶娴岂不又要成为文昌国士子共同的头号敌人?
看着厅内一众人又惊又妒的目光,叶娴心头一跳,忙向着皇上低身一礼,含笑解释:“臣媳不懂诗作,正巧曾从母亲的留书中看到过这首。想着大家已经同意了陈小姐可以帮我作,想必我若是背一首,也是可以过关的,便干脆将它念了出来,却不想竟是如此惊世之作。看来,母亲的那本诗集,也是本好书哪。”
看着周遭人又是恍然又是鄙视又有些哑口无言的模样,叶娴努力端出一副坦然不羞愧的模样,心底却暗暗叫起了苦。
妈蛋,今晚回去,她还得仿照原主母亲的笔迹,绞尽脑汁去搜刮从前学过的先人诗作,再造出一本诗集来。
再这样下去,她都快成为诗画大家了。
“嗯,方才他们确实不曾对陈小姐帮你作诗一事提出异议,显然是默认了。你背出这一首诗,也算过关。”皇上再次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看得叶娴颇有种被其看重的错觉,“天下剽窃者不少,你能如此坦诚,倒也难得。”
剽窃二字,却像两个巴掌狠狠煽在陈花兰的脸上,因为心虚,她的双颊悄然升起两抹红晕,忙掩饰地捂着脸,小声催促着游戏继续进行。
不行,再这样耽搁下去,她们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摸着宽袖中藏着的东西,叶娴的眉头微拧,暗暗侧眸看向大鼓旁的陈可宜。
眸光晶亮的陈可宜,却似乎正等着她的提示,见她看过来,眸光闪了闪,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鼓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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