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个人又开始对着干坐，油盏里的灯油辟呖啪啦冒出一串灯花，杜衡的肚子里也响亮地“咕噜”了一声。

　　把眼睛睁开看了刘大夏一眼，杜衡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

　　刘大夏此时也是饿得前心贴后背，闻言也吸了吸鼻子：“嗯，是有股香味儿，可是杨雨清叫的饭菜到了？”

　　“不是，肯定不是！”杜衡一摆手“任是哪个酒楼里的厨子也做不出这个味儿来，好象是面条的味儿……嘿，这个味道……香！”

　　杜衡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刘大夏道：“象是那后厨小灶上的味儿，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小吏做的晚饭，怎么这么香。”

　　杜衡的肚子又响亮地咕噜了一声，站起来把刘大夏的袖子一握：“得，我等不得那孩子买饭回来了，这会儿先去讨一碗吃的来。今儿断然得跟你耗出个所以然来。”

　　刘大夏苦笑：“刘兄与本官这么耗，本官便陪你耗，你若是讨了面来，给本官我也分上一碗。”

　　楚箫站在灶台前面，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柄大勺回头对杨雨清道：“有蛋吗？给我取一个过来。”

　　杨雨清从盖着蓝布的小蓝子里取出两枚鸡蛋递过去，楚箫单手磕了往勺子里一拧，不一会儿，一个香喷喷的荷包蛋给卧得八分熟了，往碗里一倒，上面连汤再面的浇上去，又洒了点香菜细葱，青青翠翠的一碗面，上面再滴上两滴香醋和小磨香油。

　　啊哟喂，这个味道，给个神仙都不能换。

　　杨雨清双手捧了那个大碗，感动得热泪盈眶：“感谢苍天，感谢老箫，我这跑了一天，好歹是能够吃上一口热饭了。”

　　楚箫微微一笑递了双筷子给他：“饿了就赶快吃吧。”

　　杨雨清伸长了嘴唇正要往那碗边凑，突然看到灶房的门帘一闪，杜衡耸着鼻子走了进来：“你们这是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杨雨清赶快把那个碗放在案板上施了一礼：“二位大人好。”

　　杜衡根本就没有看他，一味扯着刘大夏的袖子不撒手，径自走到那碗面前面，猛咽了咽口水：“这碗面是……谁做的？”

　　杨雨清道：“是我的家人楚公子，看我这么晚没有回家，怕是饿了，过来做碗面给我。”

　　“哦。”杜衡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盯着那碗面不动。

　　作为一个吃货，杨雨清一眼就看懂了杜衡的眼神，双手把手里的筷子奉上：“杜大人，想来您是饿了吧，要不然，您先吃。”

　　“啊，那本官就不客气了哈。”杜衡把筷子一接，将那碗面挑起来，对着嘴角就吸溜了一大口，直接被那美味的面条征服了味蕾。

　　杜衡眯着眼睛叹着气道：“啊哟，这碗面怎么做得这么好吃，唉，刘大人，某只记得幼年家母在的时侯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今时今日寻遍这京城的名厨也断然没有这么好的手艺啊。“

　　“嗯。”刘大夏闷哼了一声，伸着脖子冲着那锅里又看了一眼：“这锅里的面，可还够得一碗吗？本官也饿了。”

　　楚箫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够是够的，只是雨清她还饿着，要不然大人您等着我再给您下一锅？”

　　刘大夏有点尴尬地哦了一声。

　　杨雨清赶快把楚箫挤到身后，满脸陪笑地道：“难得刘大人爱吃，我先把这一碗给您盛出来，叫老箫给我再做一碗便好。”一边说一边一脸殷勤地把面给盛了，双手递到刘大夏面前。

　　刘大夏接了那碗面，端着架子抿了一口汤，汤一入喉就止不住脸色一变，回头看了杜衡一眼，只见这货已经把那一碗面吃得见底了，正在仰着脖子喝汤呢，看着他那架势象是喝完了汤还要伸着舌头把碗舔一遍似的。

　　于是，刘大夏也不再强作矜持，埋着头专心吃起面来。

　　楚箫一脸心痛地看了杨雨清一眼，把袖子挽起来又开始和面。

　　这边杜衡把面碗里的汤都给喝完，拿舌头照着牙缝里舔了几下，又冲杨雨清道：“雨清啊，您这朋友可是要再做面吗？那就再给我做上一碗。”回头看了刘大夏一眼：“哟，刘大人这个饭量看来一碗也是不够，你们干脆再直接做成两碗吧。”

　　楚箫有点哭笑不得，转身又往面盆里加了一勺面，这边杨雨清端了清水帮着他把锅涮了个干净，两个人忙活着做面。

　　那边的两位爷吃了个半饱，抱着膝盖在一边的小凳子上聊天。

　　先是从刚才争执的梨香宫的事聊到了自己科举的那一年，再从科举聊到了入仕，再从入仕聊到当初相识的那些同年，其中有多少还在这官场上摸爬滚打的，又有多少人沉了沙折了戟的，还多少人本是有着大好的前程就为了那么一件小事就此再也出不得头来的，那一年与自己相与过的什么人物后来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正自闲聊之时，不知不觉这又一锅面就下好了。

　　杨雨清双手给二位大人盛了，杜衡把手一摆：“雨清啊，你和你这位朋友不是也没吃的吗？一起坐下来吃吧。”

　　反正也饿到时侯了，杨雨清也不想再与他们假客套，扯了楚箫，两个人一人抱着一碗面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低着头就狼吞虎咽起来。

　　中国人谈事情经常是在饭桌上，这一点是有道理的。

　　当人的肠胃舒适了之后，情绪就会得到满足，此时，在座的所有人都会有一种难得的亲近感。

　　一个小厨房，一个小灶台，吃的是美味的家常饭，四个人坐在一起，那感觉叫人想起少年时一个屋檐下面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样子。

　　杜衡抚着得到满足的肠胃舒服得直叹气：“老刘啊，你我年岁差不多，论资历你却上比我老上十来年都不止，可是不是老弟我说你，怎么到了现在你都官至首辅了还是百事不顺呢？别怪愚兄我说话直，错就错在你这个脾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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