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闷哼一声，低着头喝了一大口面汤，汤到了肚子里，象是幼时母亲暖烘烘的手在上面揉了一下，连带着心肝也一起暖了。
“哼，老杜，你也莫拿着这话给我添堵，我知道我脾气差在哪儿，可是咱这么多年当官为的是什么，为的可就是这头上这三钱重的乌纱？我们担的可是黎民社稷啊！”
听到刘大夏这么说，杨雨清止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刘大夏平日里严肃得很，不象有些官员爱唱高调把道德风尚之类的东西挂在嘴上说个不停，背地里却是什么以权谋私，男盗女娼的事情都做。
刘大夏倒真是个表里如一的，他作官还当真不是为了给自己谋点什么，就是想为着黎民社稷做点奉献。
今日里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果然是真心。
杨雨清正在发呆，却感觉手心一沉，面前的汤碗里掉了一个东西进来。
是楚箫怕她那一碗面吃不饱，又把自己碗里的那个荷包蛋挑给了她，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垂着眼眸专心吃面。
楚楚风华的一位公子，哪怕是坐在灶下吃个面，都斯文优雅得象是品茶一样。
杜衡听到刘大夏这么说话，反倒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刘，你说这话我也信，但是我杜某人也跟你说句实话你信不信？我老杜这辈子当官也是为的黎民社稷，毕生报负！”
刘大夏想了一到，到底点了点头：“这话我信，满朝文官能叫我刘某人看得上的人不多，你杜大人，却是一位外圆内刚能叫我看得上的。”
杜衡一声冷笑：“哟，老刘你这是夸我了，可是话说回来了，同样是为着黎民社稷，我杜某人就知道变通，你刘某人为何就不知道变通呢？”
刘大夏一口面条堵在嘴里，有点憋气，却也没办法开口，用力嚼了几口把那面给吞了，抚了身边的清茶猛喝了几口。
杜衡继续道：“就拿这修梨香宫的事儿来说吧，你我二人都知道不该修，何止是我们知道，就连这满朝文武也都知道这不是修的时侯，可是陛下此时就是在兴头上，他就是要修，你又能奈他何呢？你不修，陛下不高兴，定然在别的事情上寻晦气，往后你我想办个什么正经事儿，可不就是难上加难了？
你若是懂得变通了，在这个事儿上不和陛下强别着，再顺势把别的事情提出来，什么黄河要修堤坝，北疆要增军备什么的，一并提出来。指不定陛下这一高兴，这些事他就一起给准了不是？”
说到北疆增加军备的事儿，杨雨清心中一动，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刘大夏苦笑了一声，将碗里的面一口气吃完，将那面汤也一并喝光了，道：“说得容易，陛下倒是会一并给批了，钱呢？钱从哪儿出？这梨香宫修起来耗财耗力，工时还长，那边疆的工程还有黄河水利的工程，全都不是小数，他一并给批了，咱们上哪儿寻银子去？”
“你先叫他批啊！”杜衡一拍手背，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先叫陛下心里畅快了再说啊，你就这么和他别着堵着，什么事儿都做不下去，耽误的不还是黎民社稷吗？”
刘大夏还有点心眼儿别不过来，托着手里的杯子喝着茶不说话。
杜衡看他无趣，又把脸转身杨雨清：“雨清，你且说说，我与刘大人说的这番话可是对不对？”
杨雨清一碗面刚吃完，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对，杜大人说得对。”
刘大夏把脸一板：“你说他说的对，全是本官我说的不对了？”
杨雨清赶快赔着笑：“刘大人说的也对！”
刘大夏白了他一眼，默默地一声：“哼。”
楚箫有点不满地看了刘大夏一眼，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杨雨清低头想了一下，道：“刘大人，杜大人，适才你们说的事情我倒是也听懂了，无非是陛下想要修梨花宫，但是刘大人忌着这个工程太大，劳民伤财，一但动工就花钱如流水，所以想堵着迟迟不批。
可是您这里一不批，又叫杜大人无法在陛下面前交差，不但如此，连带的陛下很不高兴，连别的工程上该用的款子他也不想给批了，反倒耽误了不少事儿，所以杜大人这才着了急，天天来找您要批复，是不是这个理儿？”
杜衡一笑：“嗯，年轻人说的对，就是这么个事儿。”
杨雨清道：“其实这个事儿若是按我说，不如刘大人您就此批了，而杜大人呢，您也想个别的折中的办法将此事给办了，免得此事再拖着不就好了？”
刘大夏看了杨雨清一眼，挑了挑眉梢没说话。
杜衡的脸上反倒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来：“依，雨清，怎么得折中法？你说来听听？”
杨雨清挠了挠后脑勺：“之前我听说那个梨花宫规模非常大，如果是凭空建出一个的话，那是很费工夫，那若是就着原来就有的园子要改的话，是不是就容易得多了？也省钱省得多了？”
“改？拿什么改？”杜衡奇道“难不成这京城里还有一个现成的可以与梨花宫可以媲美的园子可以改的吗？”
“有……倒是真有一个，只是咱们未必做得了主。”杨雨清一边说一边偷着看了刘大夏一眼“不过我保证这个地方要是改出来可是要比那图纸上的梨花宫华丽上百倍了，而且这一处园子的主人，眼前还真是用不上这房子。”
刘大夏与杜衡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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