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门开了，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声音却是极沙哑。

　　“嗯。”豆蔻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着眸子问道，“消息递出去了？”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

　　“姑娘放心，已经送出去了。王家不比王府，递东西出去极为方便。”

　　豆蔻咬着嘴唇，没说话。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待了片刻，忽然，中年男子开口了。

　　“委屈你了。”

　　豆蔻就笑了起来。

　　月光下，她的笑容有一种凄清的美艳，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不委屈，你替我给爷带一句话，就说，就说豆蔻这辈子绝不后悔。”

　　暗夜中，中年男子长长地叹息一声。

　　他轻轻拍了拍豆蔻的肩膀，转身离去。

　　豆蔻站在原地没动，眼见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这才提起了步子往回走。

　　月光下，她纤瘦的身影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夜风浮动，那影子不安晃动，留下一道残影，消失不见了。

　　……

　　与谢家的喜庆不同，王家的内院气氛极其压抑。

　　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出，各自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是要在那看出一朵花来。

　　“老爷，”王夫人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盏递给王长史，“谢家显然是彻底攀附上了王府，咱们又何必再与之置气？”

　　王长史接过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是没瞧见，谢长水得意得很，好像讨媳妇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他自己。”

　　“对上王爷那场谄媚模样，我都替他臊得慌。活了一大把年纪，临到老了，反而将自己的脸放在地上踩。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王长史一边说着，一边拍着案几，显然处于极度的愤怒当中。

　　王夫人慢慢地摩挲腕上的手镯，良久，她终于开口道：“老爷，您说王妃弄那什么城西的地，真能种起来？咱家的庄子在北边，一年到头也收不了什么东西。”

　　王长史沉默着，没说话。

　　他也觉得那片地出不了什么好东西，可前些天的事情，却让他隐隐有种预感。或许王府那两位要如意了。

　　说是沙地，白得了劳力开垦了不说，竟然还发现有地方能种小麦。那小麦苗他也瞧了两眼，确实是极好的麦种。

　　那片山地，还有最老成的庄稼把式时常去指点着，怕是真能闹出个名堂来。

　　王夫人见自家老爷这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沉思片刻，就道：“等地里出产东西，怎么着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几个月的时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王长史心下一动，很快又将那股喜悦压在心里。

　　“不行，到底是关乎到民生大计，若是真能产出粮食，对燕地只有好的。”

　　话是这么说，面上却满是不甘心。

　　王夫人就道：“老爷是老爷，妾身只是个不懂大事的妇人。我只知道，别人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没有忍着的道理。”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打量自家老爷的神情。

　　王长史自是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老神在在地开始喝茶。

　　王夫人心领神会，脑子里开始盘算，到底要派谁过去处理这事比较妥当。

　　然而，不等她让人找事，事情先找上了她。

　　“到底怎么回事？”她愕然地看着外头的管事。

　　“夫人，不好了。就在咱家绸缎庄子对面，新开了一家绸缎铺子，不论是在装潢还是绸缎款式，价钱上，都比咱们铺子要好上很多，这才两天的功夫，咱们铺子里就没人进了，客人全去了对面那一家。”

　　“还有您两个月前开的那点心铺子，如今对面也开了一家。卖的点心比咱们铺子的便宜，味道也好，这眼看着，生意又下滑不少……”

　　负责王家生意的管事苦着脸，将外头的事情一一说给了王夫人听。

　　王夫人气得发髻都在颤动，问道：“人家开张的时候，你们就没留意？怎么不早些报上来，早干什么去了。”

　　管事像是含了一枚苦胆，呐呐说不上话来。

　　那家新绸缎庄子还在筹备的时候，他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

　　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也怪不得他，燕地王城的绸缎生意，这些年来，一直被王家垄断。

　　他就想着，你开张就开张，只怕也是落了个关门大吉的下场。

　　只是没想到，那外地来的，竟然有那么大本事。运来的绸缎都是南边时新的款式，比他们铺子的款式新颖，偏偏价格至少便宜三成。王城的官邸家眷，自然都去那新开的铺子。

　　至于那点心铺子，他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虽说是在他家铺子对面，可人门面小，从外头看上去，也很是不打眼。谁知道人家小半个月的功夫，竟然有要将他家铺子挤垮的架势。

　　他没了办法，只好来禀告东家。

　　王夫人气得额角生痛。

　　整个燕地王城，几乎有三成的铺子都姓王。他们王家在本地原本就是望族，再加上唯一能与他们家抗衡的谢家，不屑于行那商贾之事，她家就几乎是一家独大。

　　现在竟然无声无息来了外来户，她半点都不知情。

　　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王夫人顾不得优雅，劈头盖脸就将管事狠狠地骂了一通。

　　那管事不敢反驳，垂着头任由她骂。小半个时辰过去，王夫人才算舒服些。

　　“让人赶紧去查一查，这两家铺子背后都是什么人，若是没什么大来历，你去寻了老爷身边的福寿，他知道该怎么做。”

　　管事挨了一通骂，却也得了一个准信，心下顿时轻松不少。他答应一声，躬身下去了。

　　王夫人虽说将这事交代下去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想了想，索性领着丫头婆子，亲自出门去查探。

　　若是真像管事说的那般，他们王家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各凭本事。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

　　丁娇笑得眉眼弯弯。

　　“那铺子，就是徐公子的产业吧？”

　　坐在她对面的徐启初笑着点点头：“上回回去之前，我留了一个管事在这，他倒也干得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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