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玠平缓下自己的思绪，让暴躁的情绪缓和下来，慢慢重又在座位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缓了缓心神，才微笑着看向季朔。

　　“太子殿下的话说的倒是轻松，但是据我所知，北胡的老单于虽说只有你一个儿子，但是却有好几个弟弟，虽说死了一个竞争力非常强大的对手季辰，但是剩下的几个贤王也不是吃素的吧。你虽然是北胡的太子，但是年岁尚小，实际功劳又不如你几个叔叔大，若是到最后硬碰硬，以军功定胜负，怕是太子并没有多少胜算吧。”

　　言玠看着季朔顿变的脸色，笑笑继续说，“你我之间的交易，并未只是于我有益。说起来，北胡到底比晋国弱上许多。你北胡可以当我言玠的背后支撑，我晋国也可以在你争权夺利之时为你在背后撑腰。说到底，这是一场谁都不会吃亏的买卖。如果太子殿下胃口太大，要将我晋国幽州、并州、凉州都吞下的话，到时候你北胡有浩劫之时，我能帮助的，就不一定是你季朔了。希望太子考虑问题还是要周全一些，所谓居安思危，不要只顾眼前利益才好。”

　　季朔闲闲的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挑衅的看着言玠，“郕王莫非忘了，如今是你言玠有求于我，若是我不同意帮你，只怕你根本就不会有活着见到我北胡内乱的时候。既然如此，还谈什么以后呢。便是以后乱了，也是我季朔的造化，活该有此一劫，与郕王无关。”

　　言玠一声冷笑，“我只是奉劝太子殿下做人要知足，若是你执意要有此要求，我没有理由不同意，毕竟现在是我有求于你。但是，太子也莫忘了，当年幽州被你叔父左贤王季辰占领，并州和凉州被你父皇趁机夺取，现在呢，所有的郡县，除了酒泉郡和敦煌郡，其他所有郡县不都乖乖的回到了晋国的怀抱。我既然敢撒的出去手，就有信心收得回来。”

　　季朔凉凉的看着言玠，“郕王莫不是太过自信了？昭扬将军战功赫赫威名盖世，才能收复大部分失去的郡县。至于时铮，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若是没有他，武威郡和张掖郡，此刻怕还是我北胡的领土吧。试问，到时候时铮死了，你用谁来收复幽州、并州和凉州呢。”

　　“太子如果有这样的想法，就不要怪我说你眼界狭小。我晋国人口比得上你北胡二十倍还不止，人才自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又岂止一个时铮呢。若是失了时铮，我就不敢轻举妄动，你认为我还会有接下来的行动吗？”言玠不甘示弱的看着季朔。

　　季朔无所谓的摊摊手，“反正这都是以后的事，若是日后定然也免不了你我之间的兵戎相见，那就战场上见分晓好了。至于现在，郕王若是想让我北胡出兵助你一臂之力，等事后功成之时，还是要乖乖的将幽、并、凉三州双手奉上。”

　　“好，”言玠爽快的看着季朔，“事成之后，我自不会食言。只是到时还劳烦太子殿下帮忙照看一下三州的领土，因为过段时间，我自然都会取回来。”

　　“那就一言为定！”季朔举杯示意，与言玠一饮而尽。

　　茶刚入口，季朔突然警觉的回头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谁？”话刚出口，便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一身而过，快速的消失在窗外。

　　季朔起身要出门去追赶，却被言玠探手按住肩膀，“太子莫急。”

　　季朔狐疑的看着言玠，“你知道是谁？”

　　言玠气定神闲的复又坐在凳子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言玠坐下，毫不隐瞒的说，“是我的王妃。”

　　季朔一阵错愕，待回过神来忍不住大笑出声，“原来郕王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人呐。”

　　“太子说笑了。”言玠淡淡的说。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我竟是亲眼所见了，真是难得。”季朔啧啧称奇，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郕王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即便如此，季朔还是免不了要嘱咐几句，“郕王想要如何宠溺自己的王妃我都不介意，也管不了。但是若是威胁了我们的计划，让事情败露了，这份责任，可就不是你的王妃能够承担的起的了。”

　　威胁的话言玠怎么听不出来，但是他到底没说话，只微微笑着，让他安心。

　　沈晏如一路小跑着进入自己的房间，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直到让丫鬟端上一杯冰水灌了下去，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的不那么厉害了。

　　她狠狠拍了拍心口的位置，直吐出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下来，不再慌张的厉害。

　　“王妃，怎么了？”小丫鬟担忧的看着王妃一杯接一杯冰水的这样灌着，若是让王爷知道了，肯定又会责罚自己的。

　　沈晏如摆摆手，刚吃多了水晶虾饺让她胃里有点堵得慌，又猛灌了好几杯冰水，身体一时有些难受。

　　“王妃你没事吧？”小丫鬟沈晏如皱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担心的问，若是王妃有什么不舒服，王爷看到了肯定会要了她们的命的。

　　“没事，我歇一会，你们都下去，任何人不要打扰我。”沈晏如摆摆手走到床榻上，将帷幔解下将自己隐藏在里面。

　　小丫鬟虽然担心，但也不敢打扰，只招招手让屋里服侍的人都退下了，然后关好房门退了出去。

　　沈晏如将自己关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过了良久心跳还是突突跳个不停，她紧紧捂着胸口，回想着刚刚言玠和季朔的谈话。

　　零零星星听到一点，但是只听到将幽州、并州和凉州都交割出去，就已经足够让她消化不了了。

　　言玠要做什么？他疯了吗？如此背弃晋国背弃百姓的事他也敢做，就不怕被晋国民众的口水淹死吗？

　　他跟季朔或者说是跟北胡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沈晏如觉得脑子混沌极了，刚起床本就混乱不堪的大脑更加不堪负重了。

　　她慢慢的靠着枕头躺了下来，闭眼仔细思考着嫁给言玠这两年多发现的事情。

　　言玠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残暴，他有头脑有智谋，绝对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有勇无谋，更不是很多人认为的那样只会蛮横的用武力解决事情。

　　在嫁给言玠之前，沈晏如在言珏的太子府中见过言玠几次，那时候的他还称得上翩翩有礼、言谈举止甚是得体，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子。

　　言珏死后，沈晏如最痛恨的人就是言玠，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是言玠出卖了言珏，故意将陷害言珏的证据呈递给皇帝，以阴谋篡位的罪名将言珏置之死地。

　　这一手段很普通，却一击即中，很是致命。毕竟，古往今来，那个皇帝在位的时候容许自己的儿子想杀了自己登基为帝呢。

　　所以，一切合乎情理的，言珏死了，连带着因为宁正霖的陷害，昭扬也死了，芈少骞被株连，也自尽了。

　　如此看来，太子是彻底断了根基了，不止太子死了，连太子手下最重要的两个支持者都死在了同一天。剩下摇摆不定的大臣，见风使舵都纷纷投靠了言玠。

　　曾经，她也如很多人、甚至说是就大多数人想的那般猜测，是言玠为了自己的地位杀了言珏。言珏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怎么可能违背孝道要置自己的父皇于死地。她痛恨言玠毁了那样一个人，所以便是她嫁给言玠，也是带了十足的恨意，恨不得抽了言玠的筋扒了言玠的皮。

　　但是等自己真正的在郕王府生活了两年，却发现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更多时候，言玠都是一副对世事洞若观火的样子，仿佛对朝堂之事接下来的走向了然于胸。他曾经不会，现在却敢触犯皇帝的威严；他敢对着陛下冷嘲热讽，甚至当众嫌弃他的母妃季贵妃只会帮倒忙一点脑子都没有。什么以前不敢做的，他现在都敢并且都做了。

　　他知道自己对言珏的感情，但是他清楚却不揭穿，甚至很长时间都当做不知道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皇兄言珏哪怕一丁点的不尊重。他的书房中，藏着很多书籍，都是言珏以前送的，而且里面还有言珏对他的寄语和期许，他都一一的收藏着。言珏送他的玉佩、屏风、普通的摆件，他也都视若珍宝的摆放在书房中，并且除了他自己，只允许自己进去看过。

　　他不是作假，沈晏如分辨的出来。

　　在言玠身边越久，越发现他就像一个谜一般，每次想揭开一点谜底，却发现自己被他绕的更远更难以捉摸透。

　　像今日他与北胡太子的见面，便是做的再隐蔽，也总会被传入陛下的耳中，但是他丝毫没有顾忌，堂而皇之的将人迎进了自己的府里。

　　她刚刚在窗外无意中偷听，季朔明明都发现她了，却没有追出来，想必是被言玠阻止了。他是相信自己不会出卖她，还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威胁性呢。

　　想着想着，沈晏如不禁又睡了过去。

　　每次都睡眠不足，可是又不能晚起，一旦过了言玠给自己规定的时间点还没起床，他便要求丫鬟直接进来唤醒自己起来吃饭，一点自由都不给。

　　过了不知多久，小丫鬟推门进来，看到王妃沉沉睡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揭开帷幔将王妃唤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沈晏如迷迷糊糊的说。

　　“回王妃的话，已经是午正时分了，王爷让奴婢来唤您起来，说是午饭准备好了，让您收拾好了去正厅用膳。”小丫鬟轻声细语的说着。

　　“午正时分？”沈晏如喃喃几句，猛地坐起身来，起的太猛，顿时眼冒金星又跌落回枕头上。

　　沈晏如揉揉脑袋，有气无力的问，“北胡那个太子呢？”

　　“北胡太子还在王府，王爷说要一同用膳。”

　　“什么？还没走！”沈晏如觉得一阵头痛。“宁侧妃呢？”

　　“王爷派人去请了，想必这会也接到消息了。”

　　沈晏如勉强点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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