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
“简直放肆,目无王法!”泰成帝拿着手中的奏折猛地朝堂下站着的大臣丢去。
“你们看看,给朕仔细看看,这晋国的官吏几时变得这样昏庸了。以为天高皇帝远便能为所欲为了是吧,朕还没死呢,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别以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朕就不知道了。”
泰成帝起身走下丹陛,看着一众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忍不住拿手拭汗的大臣,走到乔文伯面前,指了指地上丢着的奏折,“念给他们听听。”
“臣领命。”乔文伯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奏折,大意扫了眼奏折的内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陛下的表情。
算了,还是念吧,乔文伯稳了稳心神对自己说。
“臣时铮起奏陛下,臣至江夏已十日有余,经臣观察,江夏百姓安分守己,并无不臣之心。前朝贵族芈正鹰招兵买马三万余人,实属无奈之举,盖因江夏太守张成欺人太甚,十数年来一直欺上瞒下坏事做尽,江夏百姓忍无可忍,万不得已起兵造反,事出有因,或可体谅。张成罪状尽数献上,望陛下明察。”
“地上摊着的,都是时铮呈送上来的张成的罪状,这厚厚的一沓,是真当朕瞎了啊。”泰成帝指着散落了一地的账本银票以及书信,控制不住心头的火气,声音震的各位大臣止不住的发抖。
“朝廷为了规避官员贪污,每年都有一次考核制度,由下至上,层层考核层层筛选,为了什么?啊,告诉朕为了什么?-”
泰成帝突然的怒喝之下,大殿陷入突然的安静,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清晰的听到声音。
右侧为首的太尉宁正霖颤颤巍巍的出声,忍不住擦拭额角的细汗,“朝廷的审核制度,是为陛下选拔清廉能干的官吏,为百姓造福。”
泰成帝拿过乔文伯手中的奏折,走到宁正霖跟前,拿着奏折一下下狠狠敲着他的肩膀,“你倒是告诉朕,你以前提到过的万无一失的考核制度,是如何出了张成这样的败类的,朕听你说。”
泰成帝声音轻缓,可是一下下却如重锤一般敲在宁正霖心头,他斟酌了下,小心抬眼觑一眼陛下的脸色,猛地对上泰成帝直视他的目光,心头一寒,猛地跪倒在地。
“臣,臣不知,”看着泰成帝愈加狠厉的眼色,宁正霖颤巍巍的又加了一句,“或者,张成是被冤枉的也说不定。”
“冤枉?”泰成帝冷笑一声,朝着宁正霖一脚踹了过去,“这种种罪证,有他太守府的印鉴和盖章,有他的亲笔书信,其中还有与你的书信往来,你告诉朕他是冤枉的。”
宁正霖被踹翻在地,又迅速的爬起来跪在泰成帝脚下,“陛下,臣与张成只是见过几面,并无深交,还望陛下明察,臣是冤枉的。”
“呵,”泰成帝环视了下神色各异的诸位大臣,再低头看一眼战战兢兢的宁正霖,俯下身,抬起他的头来仰视着自己,一字一句,饶有深意的说,“朕告诉过你,有些事,朕会宽容,不代表会永无止境的纵容下去,凡是都有个限度,你好自为之。”
“陛下!”宁正霖倏的流下两行清泪,“陛下,臣知错了。”
泰成帝看着或同情或紧张或幸灾乐祸的大臣,略一沉吟,“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张成的事,朕交给你去查,务必一五一十给朕查清了,所有涉案人员,不管是官吏还是地方首富,都给朕呈报上来,这件事若是做的不错,朕再酌情减轻你的罪责。”
“臣叩谢陛下。”宁正霖不住的磕头,一下下,声声砸在汉白玉地面上。
“起来吧。”
“臣遵旨。”
宁正霖退回原来的位置,冷汗涔涔,这太尉真的是越来越不好当了。
“朕最痛恨什么你们都清楚,知法犯法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廷尉衙门那一百多道酷刑不只是为平民百姓准备的,更是为你们准备的。居安思危的道理为何你们永远不懂?”泰成帝一步步穿梭在大臣之间,痛心疾首的说,“朕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你们妄图揣摩圣意,以为朕痛恨前朝便以为朕会殃及前朝的百姓,朕告诉你们,你们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朕今天明确告诉你们,朕不恨江夏,江夏的百姓,即便是楚国旧民,也是朕的臣民,也是朕的子孙。”
“朕提拔你们为官,是要你们为民谋福利的,不是让你们去可待百姓、官逼民反的,你们到底清不清楚?”
“臣,明白。”异口同声的声音。
“明白?”泰成帝冷笑一声,“你们若是明白,就做不出这丧心病狂的事。”
“朕知道,你们以为太子死了,芈少骞死了,昭扬也死了,你们觉得朕要对江夏动手了,我告诉你们,你们猜错了。太子是畏罪自尽,芈少骞是不自量力,而昭扬是死有余辜。朕对他们的态度,取决于他们做的事,不是朕一意孤行想杀就杀的。他们是他们,江夏的百姓是江夏的百姓,不要混为一谈。”
“是!”又是异口同声。
泰成帝走回御座,一步步走的很缓很慢。
乔文伯看着泰成帝步履蹒跚的样子,不禁一阵心酸,陛下才不过五十,却已然苍老。
泰成帝坐在御座上,看着噤若寒蝉的大殿,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荒凉之感。
半生戎马,一世朝堂,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江夏叛乱这事,你们觉得如何处理比较好?”
底下一丝声音也无,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陛下,”左丞相齐文伯身后站出一人,上前一步,拱手而道,“臣以为,时铮将军这次做的甚好,想必将军心中已有解决之策,陛下既然已经将江夏之事交予将军,便由将军全权处理即可。”
“哦,右相何出此言?”
“往年江夏也会叛乱,几乎隔一两年便会爆发一下。朝廷每年都会派人平乱,以往都是面对面打一仗就完了。江夏的力量,之于朝廷,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大将军带兵前往江夏,若是直接在城外开战,便不会牵扯出张成贪污受贿之事。江夏之乱延续了数十年,便是于朝廷无损,到底是伤了百姓的心,况且,朝廷每次都要派出大臣去处理这件事,也是给朝廷增添了额外的负担。所以,大将军这次是想从根上断了叛乱的根源,让江夏永世安稳,再无造反之举。”
泰成帝点点头表示赞许,“右相看的长远,不愧是朕的智囊。依右相所言,可有解决之法。”
“臣,不敢言。”裴文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右相请起,你尽管直言,朕恕你无罪。”
裴文正跪着没动,“请陛下容臣说完再让臣起身。”
“这是何道理,难道让朕亲自扶你你才肯起?玠儿,替朕扶右相起来。”
“儿臣遵旨。”从太尉身后的位置走出来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
身高八尺,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端的是玉树临风。那一双含情的丹凤眼,竟是生的比女儿家都美。风波流转,带了几许诙谐狡黠,与大殿之上其他人的面色凝重不同的是,他的双眼始终带了笑意,看起来更多的竟是邪魅狷狂。
“微臣岂敢劳烦三皇子,”裴文正看着将手递给自己的言玠,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右相尽管说,朕听着。”
裴文正顿了下,掂量了下话里的重量,到底说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江夏的叛乱来源于他们心中的怨恨,对晋国对陛下的怨恨,这股怨推动着他们一次次不自量力的起兵造反,却从未停止过脚步。”
“裴文正你大胆!”宁正霖站出来怒声指着裴文正。
泰成帝面色微动,沉默片刻,对着宁正霖摆摆手,“朕说过,右相随便怎么说都可以。右相继续。”
“臣叩谢陛下!江夏百姓心中有怨,才会一直愤懑不平,飞蛾扑火。陛下若是能采取措施,让百姓心中的愤恨减轻,便可有效的缓解江夏与朝廷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哦?什么措施?”
“江夏与晋国其他郡并无二致,都是缴税服徭役,但是江夏的地理位置,包括百姓的从业习惯却很难执行陛下的规定。”
“继续说。”泰成帝微笑示意他继续。
“晋国的规章条例是建国初期臣和一众大臣制定的,当时并没有充分考虑到各地之间的不同,为了全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规定必须实行统一的制度。这在建国初期,对于国家赋税的上缴以及国家的安定都是大有裨益的。当时的规定,却不一定适合现在晋国的发展现状。微臣一直没有与时俱进做出调整,是臣的失职。”
裴文正顿了顿,继续说。
“国家的规定是从事农桑,每年各郡必须上缴相应数量的粮食,不可以用黄金白银替代,这固然是为了显示农业为本的地位。可是,以江夏为例,江夏百姓多从事渔猎生活,江夏人聪明,头脑灵活,经商是一把好手。他们往来于各地从事商品的流通,极大的带动了经济的发展。可是,重农桑的规定,却让很多人,不得不放弃了贸易,必须留在江夏贫瘠的土地上,以为了满足赋税的上缴。”
“甚至于很多周边的郡县都了解江夏的情况,知道江夏百姓可能会用自己手中的金银来换取粮食,便用比市场价高几倍的价格与江夏百姓做交换,极大的混乱了本该有的市场秩序,长此以往,对晋国经济的发展都是极为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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