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风目光一怔,略略有些迟疑。
娈童小倌在大邗名前皆冠“少”字,是以少风眼睑一垂,轻声道:“在下少风。”
苏云卿自然对此不甚了解,她浅浅抿唇道:“那我便称呼你为少风公子。这是你那日所穿的衣物,我见此衣布料上乘,想到价值不菲。是以我便叫人洗干净叠好,如此便归还给公子。”
半夏听罢,缓缓上前将衣衫呈至少风的面前。
少风见此,不觉将头侧目。
“不知公子家住何处,需要我去支会公子家中人吗?”
少风闻言指尖一颤,忙回绝道:“不必了,在下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苏云卿眉头一蹙,有些困惑地瞟了眼少风那件衣物,有些欲言又止。
少风自然晓得苏云卿心中困惑,他一个人在上京之中,若是没有家人,怎能穿得起如此上乘的衣物。合乎他已然将面前的这位小姑娘瞧瞧打量过,他出身于南风馆,自小便学的是那看人接物的能力,从这姑娘和她带的两个丫鬟的穿着打扮他也能瞧出面前之人非富即贵。
对方既出身高门,还存着良善之心肯搭救自己一命,甚至于能再来探望自己,他自然也不好再过多隐瞒。
偏生对方又还是个小姑娘,他也不好同对方说的太过露骨,只垂下眼轻轻道:“在下出身南院。”
南院便是大邗较于烟花巷的小倌馆,俱是风尘地。可惜这些小倌便是比娼妓地位还低,便是见着倚门卖笑的迎客娼妓,都要称一句姐姐。是以这些人虽是给儒生大夫所宠,却也还是狎客玩弄的可怜人,若是才入这一行当的,连件男人的衣衫都穿不得。只等到后头有了狎客捧起,倒还能拿乔些规矩。
好在着少风生得秀美,便是比那勾栏中的女子都娇美三分。才迎客一年,就已然有了贵人抬举,也叫他免受了那些下作人的狎弄之苦。
只可惜这贵人不是他攀得起的人物。
不曾想苏云卿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并未露出些嫌弃的神色,只是将目光挪至衣衫上问:“那这衣衫也是旁人相送的吧。”
少风原见苏云卿面上无异,还以为这小姑娘出身使然,不晓得这南院是何处。可后头听得苏云卿问询的话,这才晓得这小姑娘晓得他的出身,只是不曾表露出几分厌恶。
照着他这样的下贱出身,本就没想着有几人能高看他。如今苏云卿未露厌色,于她这样的身份而言,实属不易,是以心里头倒平添了几分感激。
嘴上便道:“是。”
苏云卿见他话中不藏掖,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意来。伸手缓缓抚过叠的齐整的衣衫,抬眼看向少风问:“那看来武通侯对少风公子果真疼惜。”
少风闻言一怔,他着实没有料到面前的小姑娘能够这么风淡云轻的将武通侯顾承的名字说出。他惊愕的无以复加,连带着身子都跟着一僵,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的笑的一脸温和的小姑娘。
苏云卿早料到少风是这样的反应,是以她眨了眨自己那双潋滟双瞳,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来,反问:“少风公子,难道不是吗?”
少风的那对凤眸动了动,秀美的面颊也跟着微微颤动。
将少风面上的所有的惶恐都尽收眼底,苏云卿紧跟着又抛出了一个更令少风失色的问题来,“可若是这样,为何少风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见武通侯相寻呢?少风公子命悬一线也不肯报官,想必是猜到幕后之人是谁了吧。”
苏云卿没有将话挑明,可这弦外之意饶是谁都能够听出直指武通侯顾承。
不过苏云卿心底比少风清楚,此事确实与顾承无半分干系。因为少风失踪后,萧琰的人探查到,曾有武通侯府的人暗暗去寻过,只可惜无功而返。
因为此事是顾府的人所为,武通侯的人自然是要无功而返。顾承好男风,不管顾家是早知情还是最近才知,这件事是断断不会被顾家所允许。
即使大邗不禁男风,可豢养娈童是玩弄的乐趣,无伤大雅。但好男风,未成家便做断袖这是遭人非议的笑话。何况顾家一心想要与文昌侯联姻,若是传了出去,文昌侯府断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处理掉少风,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对于顾承而言,一个南院小倌,等过了这段时日,再另寻一个也无妨。届时徐含柔嫁入武通侯府,文昌侯府便是晓得这件事,为了脸面也只得生生咽下此事,而那时顾家的目的也已然达到了。
所以在进屋之前,苏云卿的心里实则已经将整件事情的脉络理清,不过她并不想对少风开诚布公,她要一步步引着他走,逼得他不得不承认。
少风好看的眉头一颤,眼底就流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是武通侯府所为,是以他才一直不肯松口,不愿报官。可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是个简单人物,竟然单凭一件衣服就能知道这么多内情。
怪不得她根本不惊讶他的身份,想必在进屋之前她就对他了如指掌。
少风苦笑一声,目光落在那叠的齐整的衣衫之上。
若当真是武通侯府所为,那此事果真讽刺。
他因与顾承之间有纠葛被除,却因顾承送的衣服被旁人所救。但是他现在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话,少风目光动了动,想起了顾承来。
少风有些迟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与顾承有关。
“不知少风公子知道不知道一件事,武通侯要娶文昌侯府的嫡长姑娘为正妻?”
久未出声的少风默了默,点头道:“知道。”
正是在他知道后,才离开武通侯府回去的路上惨遭不测。自打他与顾承有过交颈之欢后他才晓得顾承的身份,也因为顾承的缘故,他在南院之中不必接客,只等武通侯府的人前来接他前去武通侯府,是以接送的车夫,都是武通侯府的人。
他晓得身份,为掩人耳目,车马无论接送,都会出城或绕道而行。是以那日即便车夫驾车出城并未直接回南院他也未曾怀疑,不曾想那车夫驾车至城外,当下凶光毕露,想要将他灭口。
好在他有所挣扎,那一刀虽入腹中,却未曾一刀致命。而他也只会在前去武通侯府时,穿上顾承所赠的衣衫。没曾想也正因这件衣服,才给人认出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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