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风的指尖不觉颤动了刹,他不敢在往下想了。
这些世家之间的事情他虽不懂,但这些年在南院为小倌的历程他知道这个道理。
顾承要娶文昌侯府的姑娘,文昌侯府,那样的高门大户,眼里怎么会容得下他这颗沙子。顾承若想要求娶徐大姑娘,那他就成了无用之人。
想要这件事永远的被尘封,那只有死人的口最严实。
少风白皙的额上青筋若隐若现,却又想起那日顾承同他的温存,顾承待他百般体贴,甚至于叫他怨恨过自个儿出身于南院的男儿身,那日他口口声声向他承诺过,便是他与文昌侯府联姻,也不会置他于不顾。
他若真的对自己有杀心,为何还要对自己有这样的承诺呢?
少风垂了眼,用手轻轻触摸过衣衫上金丝压边的绣纹,将头又垂下了几分。
良久,他问道:“敢问姑娘的身份是谁?”
“大胆!我们家姑娘的身份也是你这种人听得的吗?”半夏把脸一沉,扬声叱了声。
苏云卿却将手一抬,侧首看向少风问:“你可知淳安乡君吗?”
“淳安乡君?”少风猛地将头一抬,有些震惊地望向苏云卿。目光将苏云卿仔细打量了几番,他才试探性的问道:“可是淳安乡君不是夔国公府的四姑娘吗?和夔国公府的夫人与武通侯是姑侄关系,那您岂不是要唤武通侯……”
一句表哥。
这话卡在了少风的喉中,因为她又想起这位淳安乡君并非是夔国公夫人亲生,所以与武通侯更不过是名义上的表兄妹。
思及此,少风终于有些明白眼前之人是怎样凭一件衣服认出的自己。武通侯送给他布料的时候曾告诉过他,这布料在京中绝无仅有,乃是夔国公府入京时特意在平城所定制。是以他虽得了这匹布料所制的衣衫,往日里都不曾穿出见人,唯有去见顾承之时才会穿上。
这批布料既然是夔国公府送出去的,淳安乡君身为夔国公府的人,认出也不足为奇。
思及此,少风便挣扎着起身欲要给苏云卿参拜。瞟了眼青黛示意将其按下,苏云卿才缓缓道:“等你身子好些,我便送你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
“怎么,你不愿吗?”她抬了眼,瞟向少风问:“还是说,你想留在京中等死?”
死这个字听得少风心头一颤,他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如今对这个字委实敏感。
“那日我看见你所穿的衣衫,原先以为是祖父家的人。不曾想江大夫救治你时得知了你的身份,所以我才心生困惑,托人将公子调查了一番。”
听到这话,少风的手忍不住覆上腰间,隔着一层衣衫,他仿佛能触摸出那烙印的痕迹。
江寻亭替他救治,自然是能看到烙印,如此一来,一切也便解释的通。
“可惜我让人前去公子住处打探,却发现公子身边的人并未有人察觉公子失踪,直至今日都无人报官相寻。所以若是公子不肯离京,想必便无路可去了。你既大难不死,又何必在重蹈覆辙呢?”
是啊,若当真是顾承的人对他起了杀心,一旦他回去被人知晓,哪里还能有他继续活命的机会。想着苏云卿所说的话,都这么些日子小倌馆的人都未曾有报官的意图,若没有大人物封口他是如何都不信的。
想来想去,少风有所交集的大人物,除开顾承无他。
他以为顾承口口声声对他的承诺都是真的,他以为顾承当真对他有情,若不然岂会舍得将夔国公府相赠的布匹送予自己与他同衫。
可如今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是顾承想要迎娶徐含柔而杀人灭口。
是啊,他一个卑贱如泥的小倌,如何能妄想这些。便是男女之间,又何见几个贵人肯在家中为风尘娼妓留一席之地,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
他出身使然,也见惯了这些。如今心中虽还万般不是滋味,可也不敢以性命相搏去寻武通侯讨要个公道说法。
更何况,眼前这位淳安乡君所说的太诱人了。
他既然能大难不死脱离龌龊地,何必要去重蹈覆辙,做那些狎客玩弄的娈童。
苏云卿将他眼中的光芒尽收眼底,其实她心底也不确定。她在赌这少风究竟信不信她说的话,更在赌这少风对顾承有多少情。
自古情深不寿,若这少风宁死也要再见顾承一面,此事便会更棘手些许。
直到她看到少风眼底流转的光辉,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看来她赌对了。
“文昌侯府的大姑娘同我是手帕交,武通侯府更是母亲的亲生外甥,他们都与我沾亲带故,是以若成就此门亲事,在京中实属良缘。只是我未曾料到竟有你的存在,若我一开始就晓得你与武通侯的关系,我是不会搭救你的。”
这话便有扯谎的意味在其中,只是如今能叫少风对自个儿坦承,苏云卿不在意使些手段。
世间最迷惑人的并非尽数坦诚相待的真话,反倒是真假参半之语,真情假意,才最具说服力。因为这世间许多人都太过自诩阅尽千帆,总觉得事出有因才得心中安稳。
果然少风眨了眨眼回应了声,“我明白。”
如果说他适才对淳安乡君的话还有所怀疑,那他现在已然有八九分的信任。
她搭救他仅仅是因为认出了他的衣服,他送他离开也仅仅是不想让他影响了文昌侯府与武通侯府的那门亲事。
默了默,少风抬头问道:“淳安乡君大恩大德,少风无以为报。若少风能离开京城,少风今日便指天起誓,今生绝不再踏入京门半步。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他后面的起誓说的字字铿锵,想必是带着十万分的肯诚。
苏云卿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来,“你不必如此重誓,我相信你是重信之人,定不食言。只是我有一要求,你走之前,将武通侯与你有关的物件尽数还给我,包括这件衣服。”默了默,苏云卿眼底一冷,“无论是武通侯府还是我们夔国公府,都不想在京外看到有关我们两府的东西出现。”
顾承既对少风有情,连夔国公府所赠的布匹都能相赠,定然还会有其他的私密物件。
她先头铺垫了那么多,便是要的这些。
苏云卿言辞清冷,听得少风心头跟着一颤,暗叹自己竟然给一个小姑娘看得心有余悸。
转念又想到这小姑娘是何身份,能只身处理这件事,想必不是简单角色。
她肯送自己离开留他一命,为图稳妥,拿回这些物件也是正常。
是以他抬了眼道:“少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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