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迎了两场倒春寒,平城春意渐浓。院内的梨花放了骨朵儿,清风徐徐,顺着朦胧的窗户纸幽幽透进了屋。
苏卿站在昶春苑里院子里,梨花正迎着春风在枝头抖弄。主屋厚重的锦绣门帘早已换下,瞧着那竹骨门帘叫人撩起,李妈妈便含着笑朝着苏卿而来,“四姑娘,老太君叫您进去。”
点了头,苏卿随着李妈妈上了台阶。青黛帮着打起门帘,老太君屋内的檀香气迎面袭来,就听老太君开口道:“来了。”
“给祖母请安。”踏上厚重的如意锦绣牡丹毡毯,苏卿停了步子,端端正正地朝着上座的老太君倒头叩拜。
见着苏卿行礼,老太君捻着菩提珠的手一顿,朝着苏卿抬手示意,“起来坐吧。”
苏卿听着老太君的话,但未有起来的意思。老太君听着她没动静,这才又抬了眼。瞧着她还跪在屋中央,由不得蹙了眉头。想着素日里她是个听话的,倒是没恼,才又开了口,“你这是有事?”
“回祖母的话,孙女今日确是有不情之请,才来叨扰祖母。”苏卿说罢,又朝着老太君叩拜。老太君看着苏卿的行径,眉头拧紧,朝着李妈妈吩咐,“去把卿姐儿扶起来。”
李妈妈闻言连忙便要伸手将地上的苏卿搀起,苏卿瞧着,跪在地上的双腿朝着一侧蹭了蹭。李妈妈捞了个空,由不得朝着上方的老太君瞧去。
老太君攥着菩提珠的手捏了紧,眉上的颜色暗了几分。再看苏卿时,语中已有了些烦腻,“有什么话你且起来再说,跪在地上像个什么。”
“孙女今日之请怕是有悖府中规法,特先跪拜自罚,还请祖母明鉴。”
内堂的紫檀香雾浮于炉口徐徐盘旋。老太君坐于上方,瞧着地上苏卿的模样依稀绰绰,又吁了口气,耐着性子问:“是什么有悖家规之事?”
挺直了自己的身板,苏卿目光澄澄对上老太君,“祖母慈悲心肠,孙女今日前来,便是为白姨娘。”
“白姨娘?”听苏卿无端提起个死人,老太君当下沉了脸,“白姨娘又怎么了?”
“孙女自知白姨娘不过府中姨娘,按照祖宗礼法,孙女不可向其行斩衰服丧,只可寥寥行三日守灵。不过礼法之外不外乎伦常,孙女自诩承教孔孟之礼,白姨娘乃是孙女生母,如今白姨娘冥辰,还烦请祖母开恩。”说是时,苏卿的身子又跪着向前进了几寸,朝着老太君行了一个长拜。
老太君坐在上方,眼瞧着还依是长叩在地上的苏卿,看不清她此时的模样。
廊檐间高悬六角风铃,迎着轻风晃荡,叮铃作响。扣在老太君心弦上,煞是清脆好听。
白姨娘她并不多喜,早年为苏文轩刚娶妻便纳妾之事没少让她怄气。是以顾氏一见她害了病,便撵了白姨娘到后院她才不甚过问。
可话又说回来,苏卿素日温顺有礼,倒是个知进退的。想来母女二人怕是在后院没少遭罪,老太君心念一动,又想起年前险些冤枉了苏卿之事,这才又道:“你这是想要出府进香?怕是不合规矩吧。更何况我听闻城中流民日益增多,城里可不太平,若是出了差池,你祖父挣来的脸面怕是也补不上国公府的门面。”
老太君此话倒也没当下驳了苏卿的请求,苏卿这才又道:“孙女自是知晓其中厉害,哪敢生出这番心思。只求祖母能允了孙女房中的半夏,派个婢子外出,怕也不会引人注意。”
“半夏?”老太君语中略略一沉,倒是思虑了起来。半响,才朝着一侧的李妈妈问话:“李妈妈,你觉得呢?”
似是早已料到老太君询问自己,李妈妈只笑了声便开了口:“四姑娘这请求乍一听倒是会惹人非议。不过细细说来,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打小长在白姨娘的身边,如今白姨娘去了,若是不提,怕才是有违常理。况且老太君平时不就欢喜四姑娘这份难得的孝心。”
李妈妈的话怕是说动了老太君,就瞧着老太君端起身侧的茶盏,捏着茶盖推了推浮沫。釉瓷的茶盖蹭着杯口,发出清脆的瓷器声。
动了动,老太君便自顾呢喃了起来,“你的意思,也是觉得可以?”
苏卿听着老太君此番似是松了口,这才抬起了脑袋。身后的半夏瞧着这契机,便急急地凑上前搭腔,“我家姑娘一片赤诚孝心,还望老太君慈悲。奴婢不过一介丫鬟,外出行事,定然不会惹人注意。”
这一下,老太君倒是沉思了起来。苏卿所提的请求并非太过离经叛道,可此事却也与祖制不合,若是传了出去,倒真会失了体统。可若不允了她,这丫头素日看着乖巧,更是个极有孝心的姑娘,单从她与白姨娘共住后院,照顾生母的行径就能瞧得出。
是以自己若驳了这请求,倒显得她不近人情。
良久,老太君抬起眸子,伸手朝着地上一拂,“罢了,你先起来。叫半夏那丫头借着你采办的由头外出,你且安心待在屋里。”
说着,话锋一转语气便沉了几分,眼瞧着半夏道:“你家姑娘信任你,此事你便妥帖办理,你拿些东西参拜,可别叫外人瞧了去。若是我听到半点风声,你定然少不了一顿板子。”
半夏闻言,忙朝着老太君叩首,“老太君明鉴,奴婢自是小心行事,断不会惹出差池。”
老太君此番算是允了苏卿的请求,主仆二人起了身子。苏卿又朝着老太君闲叙了半响,哄得老太君心情大好,直至晌午这才出了正堂。
李妈妈将二人送出了昶春苑,苏卿这才敛了面色上的笑意,歪头朝向身侧的半夏询问:“大伯母那边怎么说?”
“大房奶奶已经遣人过来回了话,说是城西的杏林堂。”半夏一面说着,又加了句,“大房奶奶还说,明日自会让大姑娘寻个由头把二姑娘请去侧院闲话。只是姑娘非得假扮奴婢出府么?若是叫人瞧了去,怕是又会生事。”
苏卿闻言,原先敛起的绛唇又弯了弯,只道:“此事兹关重大,我需亲自走一遭。明日你且待在屋内,莫要露面即可。”
#####昨天从重庆回来了,今天开始认真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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