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见苏云澜上前问好,才将目光移至她身上。
将苏云澜只上下瞧了一通,玄清才运筹帷幄道:“原是夔国公府的大姑娘。”
苏云澜闻言面上怔愣了番,交叠在前的双手顿时紧攫了起来。
“道长…道长当真神人也。”
苏卿见状凝了凝眉,从旁反问:“不知道长可从何而知?”
“这位小娘子衣着不凡,断断不是寻常人家。而你二人身上的服饰绣工虽是上京中时兴的款式,可这缎料却是产自平城。再瞧这缎料并非时下京中所有,定然是自平城携来的缎料,又在京中做了时兴的衣裳。这上京中打平城而来的贵胄,怕是唯夔国公府一家尔。”
玄清捻着须髯,目光如鹰般掠过苏云澜,继而又落在苏卿身上,露出一个难明的笑来,“再说你这位小娘子,年纪虽小却内藏乾坤,原先面含瘴气,应是个不折不扣的孤辰之命呐。若是贫道所言不虚,小娘子该是夔国公府那位孤辰入体的四姑娘吧。孤寡入命终须寂,夔国公府的老太君寻得那位高人当真会以名破命,如今怕是已送走了这孤辰命。”
“却不知如今这身子里的新命数好是不好。”
后头的话玄清说的极轻,只在苏卿耳畔留下浮光掠影般的转瞬。
他说以名破命送走了孤辰命,而今在这身子里有新命数。
此言着实不假,当真是送走了那孤辰命。
原先的苏卿此刻怕是已到了轮转司,如今这身子里的新命数,不就是她这个借尸还魂的亡魂人么。
苏卿只觉得自己似是叫人陡然夺了镇定,若非此刻众人都聚集于玄清身上,才叫人忽略了她此刻的微恙。
“道长也觉得我家姑娘如今已不是那孤辰命数了?”青黛立在一旁,听得玄清开口,面上一喜就问。
听得青黛发问,玄清意味深长地觑了苏卿一眼,才笑道:“若是贫道没瞧错眼,如今这小娘子印堂光如镜,今后定然福寿绵长。可世间世事难料,乃福祸相倚。小娘子心中若是太过执着些旧事,怕是又要历肖似劫,平白耗了这新命数。”
众人听得玄清之言,只觉得云雾之间,不知所以然。
唯有苏卿再听得他之后的话,原先攥紧的手心更渗出密密细汗。
若她适才只是震恐,现下就已然确定面前的玄清已瞧出了她的底细。
可他而后的话又是何意,她重活一世,连前生为谁都不曾知晓。她倒不知自己未曾过了三途川,喝了孟婆汤,竟能将前世之因忘得一干二净。
是以玄清口中她执拗的前尘旧事,又是何事,竟能叫她这一世再经前生苦。
待她褪了眼底震愕,玄清已收了他适才面上的深意。
苏云澜适才听得这玄清所言,只深服于他的道行,面上都带了几分敬畏。
收了惶然,冲着玄清恭敬道:“道长当真名不虚传,却不知……”
苏云澜虽鼓足了气,话至口边却又踟蹰了起来,咬着唇不知如何接下。
“这位小娘子面上愁苦,定是心头有所郁结。贫道听闻夔国公府的大姑娘同平阳侯府退了亲,小娘子怕也是因此而来,却又并非所求此事吧。”
“先生精通道藏,并非我等小女子可瞻望。”说话间,苏云澜已将道长之称换了先生,“先生既已知晓,还望先生助我。”
玄清闻言,陡然发笑道:“小娘子的来意贫道知晓,既请了诸位进来,定是自然。”
“先生慈悲,小女子在此先谢过先生恩德。”苏云澜见状便喜,全然不顾适才的拘谨,便向着玄清处福身拜了几拜。
而玄清只摆了摆手,“小娘子今日前来,怕是受得这位小娘子所言罢。今日一见,我只觉与这位小娘子甚是有缘,不知这位小娘子可否同我单独叙上一叙?”
苏卿被玄清提及,猛地抬起头望去。
苏云澜先听到这话时也觉得有些不妥,而后又想到玄清道人声名在外,又是如此仙风道骨之辈,也便压了心中所想,只朝向苏卿处瞧去,看她的意思。
苏卿虽心底愕然,却不好表露出来。玄清既瞧得出她的底细,若不准也能看出她的前世。
他既邀她单独一叙,想来也是不想将此事声张出去。如此一想,苏卿心底就安定了些许。
上前一步道:“先生厚爱,小女子不胜惶恐。能与先生得之一叙,自是小女子的福分。”
此话一出,也是应下了玄清的意思。
苏云澜今个儿本就是为她与傅家子弟之事而来,原先想着定是要费些周章,却不想竟是如此顺遂。
玄清道长声名远扬,苏卿先前也同她说过,想要此事顺风顺水,这玄清道长便是其中至关之点。他既应承了下来,定然不会同她说笑。如此一来,苏云澜自是欣喜,现下听玄清道长想要同苏卿私谈,见苏卿应下,便忙不迭携了其他人,向他微施一礼,便出了内堂。
前堂内骤然静了下来,檀香袅袅沿着房梁缭绕。
“小娘子请坐。”玄清道长辗然一笑,自一侧拿出两个锦织蒲团,盘腿打坐而上。
苏卿见状,顺从谢过,也于对面跽坐下来。
“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虽有些踟蹰,苏卿终是先行开了口。
却不料玄清见状反笑,“小娘子多虑了,不过是瞧着那位小娘子前来有所求,瞧着小娘子也应有所求,特此一问罢了。”
她原先却也有所求,她当年因游方道人一句断言改了名,如今就得在靠着玄清之言为自己证明,可现下她竟不知该问哪一个。
难不成当真就向玄清露底,询问她前尘之事么?
见苏卿不语,玄清便又自顾接了话茬,“小娘子聪颖过人,既能为那位小娘子出谋划策,定然是运筹帷幄,想来应是我多虑了。不过还是想提醒小娘子一句,世间万变不离其宗,前世今生,天意幽幽。凡事还是且看今朝,若不然旧事缠身,怕是易重蹈覆辙。”
玄清说这话时,隐在白眉之下的眸光如锋,似是要将苏卿整个人灵肉分离。
他愈是这般,苏卿的心底愈是怦然。
玄清怕是这尘世间,唯一知晓她前生之人了。
忍不住脱口问道:“先生可是知晓小女子前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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