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之内,修长的指腹摩挲着锦盒之上的纹路。
她低着眼,不敢去看萧琰。
“你很喜欢誉王叔的贺礼?”萧琰的声音从一侧幽幽传来。
苏云卿连忙摇了摇头否决,“不是。”
她对这一对玉佩有着说不出放不下的情感,甚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
她上一世,究竟是谁呢?
苏云卿心里隐隐有些猜到,上一世她嫁过人,还与皇室牵连着一些关系。
可若是这样,为什么她没有一点点头绪,除开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她想不起任何重要的信息。
萧琰静静地坐在原处,眸光深邃,他将苏云卿不自觉收紧锦盒的动作收入眼底,心口之处就没由来的有些发涩。
而苏云卿却已经将锦盒重新打开,目光落在其中一块玉佩之上凝视许久。
这是誉王腰间悬挂的另一块,想来应该是属于上晔公主的那一半。
不自觉地将手轻轻覆盖上去抚摸摩挲,苏云卿的眼底刺痛,险些就要落出泪来。
带着苏合香气的锦帕递在她的眼前,苏云卿这才有些回过神来,抬眸就瞧见不动声色觑着自个儿的萧琰。
“殿下……”
萧琰勾唇一笑,随后就见到湛蓝色的影子动了起来。萧琰竟然主动倾了身子,将手中的锦帕捻起,轻轻地在苏云卿眼角抹了一把。
苏云卿整个人几近是僵楞在了原地,她木讷地看着对方浮光掠影般的动作,只觉得自己的气息都被打乱,口中讷讷道:“殿……殿下……?”
萧琰却像是压根没有将苏云卿的反应放在眼中,他的面上依旧维持着往日那副淡然的模样,“还记得我当年给你说得什么?”
他将手中的锦帕仔细地叠整收入怀中,放低了语气自顾道:“我当时说你急躁轻浮,大事怕是难成。这句话我在平城夔国公府里说过一次,在书斋内说过一次,今日我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苏云卿没想到他会如此快的恢复平静,可一想起对方不过是给自己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自己就慌措成如此的模样,是以她只能将头深深埋下。
良久,回了句,“我省得。”
她随之一同想起的,还有当时在书斋内萧琰所说的另一番话。
那时她就明白,她是他带进京中的棋子,她有的一切,都有萧琰在背后推波助澜。
苏云卿只觉得心中骤然酸楚横生,有一股痛意泛滥至自四肢百骸。
那是不同于她回忆起前世种种时的痛苦,带着浓重的失落与苦涩流淌,仿佛就像是满心握住的一物,实际上一开始就揽了个空。
苏云卿迭眸,掩盖下眼底的万千波澜。
萧琰用余光瞟了瞟苏云卿,心底就有些恼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心头像是卡住一物,使得他需得要发泄出来,这样的想法一出,连带萧琰自个儿都被唬了一跳。
他如今好像,愈发的不冷静了。
摩挲着拇指上的玉髓扳指,萧琰终是转了话锋道:“后日该是你回门的日子,我会陪你回国公府。”
“谢过殿下。”苏云卿垂着眼,闷声应道。
听得苏云卿的口气,萧琰心头一颤,终是迭眸问:“国公夫人的尸身如何处置了?”
苏云卿在听到萧琰问的这句话时这才倏地抬起脑袋,有些惊讶地向萧琰望去。
随后又反应过来对方是何人物,便是晓得也不足为奇,是以她也敛正面色回道:“在冰窖内,最近日子暑闷,老太君也顾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匆匆定下婚期,想必等二姐一过武通侯的门,这事儿就不再藏掖了。”
说来萧琰得知顾氏自尽的消息时,也有些愕然,顾家之人,果然够狠也够不一般。
只是他想不明白,如果只是为了用死阻拦苏云卿与苏云薇的婚事。顾氏聪明一世,怎能不晓得老太君与顾家的手段,他们绝不会让这件事受到一丝一毫的阻拦,所以她这么做的行径,除了让夔国公府与顾家措手不及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利处。
这样的行径,倒有些不符合顾氏往日的做派。
“那日.你可有被吓到?”
苏云卿听到萧琰问询自己,思绪就又回忆起那日的种种来,随后她摇了摇头坦白道:“先头倒是有些错愕,后来倒是觉得给她解脱了。”
“死,是最一劳永逸的逃避。留一堆烂摊子给活人添麻烦,说来倒真是便宜她了。”萧琰微抬了眼,对视上苏云卿。
苏云卿叫他眼底的清冷瞧得一愕,随后她有些恍然道:“殿下,可是知晓了些什么?”
对于苏云卿的问题,萧琰倒是十分淡然地从口中吐出三个字来,“川乌头。”
川乌头!
苏云卿此刻心中如巨浪滔天般翻涌,她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个风光霁月的人。
他的面容俊逸无俦,嘴角上带着若隐若无温和的笑意,而他就用着这样泰然自若的口气说出这三个字。
原来他早都知晓了一切。
苏云卿的胸口蓦然汇集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震惊、恐惧、还有那些说不明道不白的缱绻。
她沉默着看着萧琰那张淡然自如的面庞许久,才张口问道:“殿下是从什么时候知晓的呢?”
萧琰也不瞒她,坦白道:“你出府遇上我的那天。能写出赈灾五策的深闺小姑娘,如果仅仅是为了能谋求一个好夫家,以她的聪慧,易如反掌。”
“所以我想不明白一个庶女,为何心怀如此大的志向,竟然想要凭一己之力毁掉顾家。我当时就在想,毁掉顾家她能得到什么?为了对付嫡母,犯得着毁掉整个顾家。”
“我想,一个经常出入赌坊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行径,简直就是在赌命。你说这是得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不惜以命相搏。”
萧琰声音温润如水,甚至于在说这些话时都带着一股不急不缓的贵矜,宛如淙淙清泉,轻鸣佩环。
话说到最后,萧琰抬起眼,冲着苏云卿莞了莞唇角,“你很聪明,所以我愿助你一程,也是为我自己。”
但如今,他为的,是他们俩。
从他选中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今后的每一步,都不仅仅只有他自己。
尘世苦厄,助她亦是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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