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泰郡主蒋茜,魏王蒋璋次女,虽然不是王妃亲出,可她生母是蒋璋追封的侧妃赵氏。当年的魏国公府后宅,虽然王妃岑氏掌家,又育有三子二女,可赵氏的地位也不容小觑,真可以说岑氏是蒋璋敬重的,赵氏是蒋璋心爱的。,而且岑氏赵氏两个都可以说是为了蒋家死的,是以蒋璋对她们两个都怀着歉疚,这一份歉疚多少移情在孩子们身上,别的不说,只看蒋璋宁可叫儿媳管着后宅也不让郑氏沾上半点就知道了。
再说蒋茜,因着生母受宠,她向来就霸道些,连着她嫡亲的兄长蒋存孝都要容让她一二,等到赵氏去世,蒋璋将怜爱惋惜之情转到他们兄妹身上之后,更是跋扈。看着石秀收容了前妻,自以为伤了她们姐妹的颜面,一口乌气堵在心里,要不是碍着蒋苓,早发作了刘丽华宝郎母子。
现在蒋茜听见宝郎来请安,府里那些丫鬟又管着宝郎叫“大郎”,芙蓉面上就是一笑,转头同蒋苓道:“不早不晚的,这时间过来请安,倒是有趣 。”说了又一点蒋苓,“不是我说你,你从前的刚性呢?这么个不服教训的东西,你还叫他占了大郎的名分去!难道你忍心以后让他压你孩子一头吗?便是庶出,也占了个长字!又大那许多,你孩子有多少亏要吃!”
这也是蒋茜从蒋存孝和蒋存智两个的竞争中得出的见解。这兄弟两个,一般是庶出子长与嫡子,还占了父亲的宠爱去。要不是律法在,便是蒋璋自己也要维持正统。要不是岑氏临死那句“愿来生不复相见”叫蒋璋觉得辜负岑氏良多。要不是蒋存智自己也有本领,战功赫赫,这魏王世子的位置还不知轮到谁。
在蒋存孝和蒋存智兄弟两个中,蒋茜天然偏心些蒋存孝,可到了蒋苓和刘丽华,蒋茜偏向谁那还用问吗?是以很有些义愤填膺。
蒋苓生产是受了大亏的,到现在也没缓过来,哪里有精神力气同蒋茜多说,摆一摆手:“我知道了。”又说让丫鬟们请宝郎进来。
听她说个请字,蒋茜气更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同蒋苓争,所以看着进来的宝郎更没什么好颜色。
宝郎到房前知道蒋茜在时已经后悔了,恨不得没来过。偏蒋苓已知道他到了,他要再走开,就是送到蒋苓手上现成的把柄,只能咬牙低头往里来。甫一进门,瞧见床边坐着的蒋茜,头皮就是一紧。
虽然蒋苓待刘丽华宝郎他们母子也不过是个面子情,从没有爱护之意,可比起和泰郡主来,都能用和蔼可亲来形容,再叫蒋茜用冷冰冰的眼光瞧着,宝郎就有些害怕,提着心走到床前跪下请安。
蒋苓刚说要叫宝郎起来,蒋茜已忍不住截口道:“劳动你个金尊玉贵的小郎君百忙里抽出空来给嫡母请安,真辛苦你了。”
宝郎白净的脸庞涨得通红,眼里也有了泪:“原是我阿,阿姨伤了,我忙昏了头,并不是不敬阿娘。”
蒋茜掩袖而笑:“原来这样,你竟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你阿姨房前伺候吗?果然是好孝顺孩子,只不过太医今日将刘氏腿上腐肉尽数剜去,那样大的苦痛,你更该在床前侍奉才好,怎么反倒过来了?”
这话又刁钻又刻薄,臊得宝郎满脸通红。只他不去想想,蒋苓是他嫡母,于情于理他都该来问个安,再瞧一瞧他刚出生的弟弟,哪能十天半月的不露一面,无论如何与孝义上都是有亏的。可宝郎不独不知道自省,反而深恨蒋茜言语刁钻刻薄。好在他虽然怀恨,到底还知道蒋茜顶撞不得。这和泰郡主的脾性同温和和顺没半分关系,反似烈火一样,又占着身份辈分上的便宜,真惹恼了她,被她发落了,便是石秀日后回来也找不回这个场子,亏是吃定了。所以哪怕是两侧槽牙咬得蹦出青筋来,口中却是不说一字,只是将额头牢牢地抵在地衣上。
蒋茜还要说话,蒋苓强打起精神拦了下来:“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回去看着你阿姨罢,有什么药一时不便宜,只管问阿梅。”
这话要是在宝郎刚进门时说,宝郎虽不至于感激蒋苓,倒也不至于怀恨,偏蒋苓是在蒋茜嘲讽他之后才说让他回去,这便成了蒋苓与蒋茜两个串通一气,先由蒋茜羞辱他母子一场,再由她来充个好人,如此,气也出得,又无碍她名声 ,倒是会打算!
再是恼恨蒋茜蒋苓,宝郎也不敢当面顶撞,谢过蒋苓蒋茜两个之后,含恨出门。
离开正房前,宝郎的脚步还算得上和缓稳重,一走出正房,觉着上房的丫鬟们瞧不见他了,宝郎才露出怒容来,脚下越走越快,一口气转过汀芳亭映霞楼,直到揽翠桥才站住。
看他站住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们彼此推搡,都不敢上前相劝。
原来宝郎初来时,虽然因为从小没有父亲,和刘丽华相依为命,叫愚夫愚妇顽童们轻视欺辱,所以脾性有些偏激,服侍的人言语略有些不注意就要着恼的。可到底初来乍到,身份不明,所以至多发作几句,赔些小心也能哄转来。
可等石秀认了他们母子,却叫蒋苓做了嫡妻之后,宝郎脾性就一日大过一日,虽然由很有些贤孝友爱名声的马腾教导,面儿上瞧着已经很像个知礼懂耻的小郎君模样,行动间又安静又大方,可实际的性情竟已带了戾气,伺候他的小厮们行动略有不注意,一顿呵斥怒骂是轻的,就是亲自动手殴打都有过。碍着益阳候石秀长年不在家,平阳郡主又避嫌,所以竟是宝郎的暴行竟是无人过问。
当日月明忽然不见,小厮们口上不敢提,心中多少都有怀疑月明是叫宝郎打杀了,毕竟宝郎也是益阳候认下的亲子,打杀一个家仆又能如何?
所以这会看着他眼眉都要立起来了,心上不免畏惧,就是知道宝郎现在立在桥上,要是叫风吹着了,回头大伙儿都有不是,该上前劝一劝,也没有人敢上前。
不想宝郎站了一会儿,脸上神色竟是慢慢和缓了,双手拢在腹前,竟是自己走下了桥,也不向小厮们瞧一眼,自顾往刘丽华处来。
再说刘丽华,今日吃了那样大一个苦头,早就身心俱疲,又吃了安神镇痛的药,药力上来,早已昏昏睡去,就是宝郎过来也不知道,还是次日早晨,服侍的丫鬟们说了才晓得。
到底是母子,刘丽华听说宝郎后头又回来了,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必然有事,因吩咐丫鬟去请宝郎,因担心马腾是蒋苓请来的,无缘无故地叫宝郎进来,白送个把柄给蒋苓,便以自己伤腿为借口,道是:“去回郡主,就说我腿上疼得厉害,一夜没睡呢,想见见大郎,问郡主使得使不得。”
从刘丽华烧伤后,她身边那些丫鬟已被蒋苓换得干干净净。就是她有些手段,也会笼络人,可丫鬟们的身契都在益阳候府,就碍着蒋苓身份也没人敢投靠刘丽华,所以就是刘丽华自己不说,丫鬟们也要先来回了蒋苓。
蒋苓虽然还不能出房,可已然起身,叫丫鬟们扶着在房里走来走去好疏散筋骨,听见回话,站住脚,想一想,同阿梅说:“刘氏疼糊涂了,大郎又不是良医,见他又有什么用呢?叫王总管拿着我的片子去见世子妃,就说若是王府里用不着何太医,我想请他在我府里暂住些时日方便照料病患。”
阿梅听了,将蒋苓的吩咐重复了遍,看蒋苓点头,这才进去取了蒋苓名帖来请她看过,这才折身出去。
阿梅这头才出去,就有个二十出头,面目秀丽的妇人抱了个襁褓过来,走到蒋苓面前笑吟吟地蹲了蹲:“郡主,小郎君醒了,张着眼找阿娘呢。”却是乳母盛氏抱着小郎君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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