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无礼至极,蒋苓正待发作,腹中天翻地覆一样的绞痛袭来,疼得她额角冷汗涔涔,脚下站也站不稳,要不是两边有丫鬟扶持早跌在地上。一边的蒋芳看见蒋苓模样,她是生产过的,立时知道蒋苓这一回怕真要早产了。
蒋芳顾不得训斥宝郎,忙指跟着蒋苓过来的丫鬟们将蒋苓半扶半抱地送出房。也是蒋苓自知身体状况,所以是坐着软轿过来的,这回正好用上,也免得慌张。
蒋芳跟着走,一路指派,先是使人将早预备下的收生婆叫到备好的产房去,又命人去请世子妃李氏,更道:“我记得陈太医在产科上是圣手,将他也请了来。”再命厨房预备热水。贵妇生产少有容易的,且蒋苓又是头胎,还指不定要生多久,是以海奥
蒋苓正吩咐着,头一低,就看一路上点点滴滴都是血迹,这一吓,那还了得,立时去握蒋苓的手:“三娘,三娘,快到了,你千万撑住。”可蒋苓双眼微闭,似乎是睡着了的模样。
这一睡可就醒不过来了,蒋芳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不断拍打蒋苓脸庞,连声呼唤:“三娘,三娘。”
蒋苓已疼得神智昏昏,连眼也张不开,恨不得一觉就睡过去,睡个地老天荒才好。偏耳边不断地有人说话,又有只手不断地拍打她的脸颊,烦得她终于张开眼。
看见蒋苓张开眼,蒋芳真可以说是喜极而泣,摩挲着蒋苓的面庞,:“三娘,三娘,再等等,到了,就到了。”说话间软轿已抬到预备好的产房,门前早有丫鬟等着,看见软轿过来,一起忙不迭地打起轿帘,方便轿子直接抬进去。
房内早有收生婆候着,一看郡主进来,双双抢上,合力将蒋苓抱到床上,看蒋苓下身已浸满了血,洗净双手一探,宫口却是没开,她们是接生惯的,看着这样情景就知道不好。
妇人生产,通常是个生死关,要是平常产妇,不过挣命罢了。挣扎出来了,便是母子均安,要挣扎不出,一尸两命的也多。可现在床上这个,是魏王女儿,亲封的郡主,嫁的丈夫又是侯爵,房里还有个郡主看着,但凡有一点差池,两条老命就要断送在这里,所以不得不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一人来安慰蒋苓,,道是:“您别怕,不是老妇夸耀,我们手上落草的小娘子小郎君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个个都顺顺利利的,不然世子妃和郡主也不会将老婆子派了来。”
另一个却是去见门外的蒋芳。
说来,收生婆们都有保全自己和夸耀本事的不二法门,情况说得越险,万一出事,她们身上责任越小。情况说得越险,一朝平安生产,便是她们的功劳,产妇的家属说不得要把个厚厚的红封来谢她们。这回来见蒋芳的收生婆再不敢有着拿着危险讹诈的念头,只求能保命。所以一见蒋芳,有意将难处扩大了几倍不止,说得蒋苓母子简直是命悬一线,又请蒋芳做主,去请个大夫来坐镇,万一有意外,也好开方用药云云。
蒋芳听不到房内蒋苓的声音,原就着慌,再被收生婆说了这几句,吓得几乎站不住,眼里坠下泪来,又哭道:“三娘,三娘,你何苦理他们!”一旁丫鬟们就劝她,其中有个叫做阿喜的,最是会说话一个人,见蒋芳着急,就上来劝解:“郡主,您莫急。我听说不管是哪里的医家都喜欢将病人的病情扩大十倍,不过是个偶感风寒,在他们嘴里就是了不得的急症。要是病重一些儿,就是病重垂危。仿佛不这样说,不能显出他们的本领来。寿阳郡主身子康健,一向保养也得力,便是早产,哪里就这么险呢?不过是收生婆们想讨功劳,故意夸大。您是关心则乱了。”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个声音笑道:“好丫头,就凭这几句就该赏。”声音甜润爽利,却是李氏到了,一同赶来的还有蒋存孝之妻赵氏,却是李氏收着蒋芳报信的时候,赵氏恰好也在。
到底蒋苓是蒋存智同母妹,且她丈夫石秀又在前线,益阳候府里除了她再没主家,更有刘丽华宝郎那对不省心的母子,万一有了意外,怎么同蒋存智与蒋璋交代,所以李氏立时赶来。
李氏即说要来,赵氏自然也不能不来,且便是蒋苓同她丈夫隔母,可这个小姑子几乎好算蒋存孝四个妹妹里顶好相处的一个了,赵氏很不恶她,在这当口自然愿意走一趟。
所以妯娌两个夹裹了陈太医,更虑着孩子早产,又点了个叫做周润的哑科圣手随行。将要出门,忽然想起,蒋苓早产这许多日子,益阳候府里怕是连奶娘也没来得及备,又从奶子局点了几个属相不相克,身子康健,瞧着干干净净的的奶娘,预备先带过去用着。倘若蒋苓看着不喜欢,等她自家能动了再换也是一样的。
继李氏赵氏到后,胡氏白氏两个也先后赶来,她们两个都是蒋璋在地方上为蒋存礼蒋存义选的,也是当地豪族,蒋璋选了这两家,也是为了稳定后方。可再是当地豪门奢族,和蒋氏的身份,和赵氏李氏的出身都相差甚远,所以是以这两人在妯娌中向来不出声的,对着几个姑子也一向恭敬,听说蒋苓忽然早产哪敢不来。
不久,蒋茜蒋茉两个也赶了来。蒋茜性子急躁,过来不及与姊妹嫂子弟妹们说话,先就骂了刘丽华母子一通,道不是他们母子叫蒋苓操心,蒋苓何至于早产。
旁人听着还罢了,蒋茉听说,倒是笑了:“三姐姐可忙,有了身孕还不肯歇着,劳累着也是有的。”这话在旁人听来不过是应承蒋茜的话,谁能想到她言下之意是指蒋苓怀着身孕还和傅章私会呢,倒还以为蒋茉有了丈夫儿子后,稳重大方了。
不说姑嫂妯娌几个在产房门外等,只说房里的蒋苓这时已疼得两耳隆隆做响,看着婆子们嘴巴张张合合,可说话忽远忽近,而腹部的疼痛,一波强过一波,疼得她连着叫也叫不出声,也只有疼痛才能提醒她,她的孩子,八个月的血脉相连的孩子,只能靠她了。一口气上不来,她自己死了也罢了,只可怜孩子连着天日也见不到。
会有人为她们母子哭吗?大姐姐,二兄是会伤心的。阿爹呢?阿爹大约也会叹息的,除了她们,再没了。至于石秀大约就不用烦恼罢,她死了,正好使刘丽华归位,多好。
又一波疼痛袭来,疼得蒋苓眼前意识又有些模糊,恍惚里就觉得有人捧着她的手,口中的热气喷在她的耳畔,她甚至能觉得那双手掌根指尖的薄茧。“三姐姐。你还有我呢,你不要舍下我,好不好?”气声调和当年他恳求她不要选石秀时一模一样。
是八郎!八郎怎么会来?叫人看见,他日后日后见人?
蒋苓陡然一惊,上身都抬了起来,向左看去。床边空空荡荡的,哪里有傅章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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