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蒋苓自得着了白马飞雪,十分有兴,日日往马厩跑,亲手喂草喂水,没几日就混熟了,只恨无人教她骑马,这日在夏侯齐处上完课,忽然福至心灵,因问夏侯齐道:“先生,您是名士呢。”
夏侯齐早知道自家这个女学生,千灵百巧的性子,眼珠一转就有主意,亏得是个小娘子,要是小郎君,只怕魏国公府要叫她翻个个儿,所以听着她说这句,就警惕起来,就道:“你这孩子又打甚主意?直说就是,不用说这些废话哄我。”
蒋苓笑吟吟地往前跪了些:“君子六艺,您都是精通的,射都是您教的,一事不烦二主,不如也教我骑马呗,如今我也有马了,可神气。”
夏侯齐把手上书卷一扬,作势要往蒋苓头上敲:“你阿娘答应没有?你阿娘不曾点头,你就来缠我,这也是你做学生的尊师重道吗?”
蒋苓侧一侧头,避开夏侯齐手上的书卷:“您怎么又知道了。是了,我明白了,要阿娘答应了我,是会遣人来同您说的。即没来,就是阿娘不知道呢。您别急,我一准儿能叫她答应。”
夏侯齐哼一声,把手上书卷往案几上一扔,道:“上回叫你背的书可背得了,错一个字,仔细你的手心。”
不上课时,蒋苓对着自家这个天下名士的先生还敢撒娇耍赖,真到了上课的时节,也是端肃了神色,把夏侯齐上回留的功课背了,连着注释,都好说个一字不差。便是夏侯齐问她意思,也能有自家见解,就叫夏侯齐脸上神色渐渐舒缓,觉着照如今的进展下去,到蒋璋班师回朝那日,三娘倒好与她阿爹个惊喜。
不想蒋璋那头屡战屡胜,一路势如破竹,连夺数城,正是士气大长的时候,陈国国内又出了事,却是当今的陈国国君钟烁忽然驾崩,年四十二岁。
钟烁青年时也是一员上过沙场的战将,不说勇武过人,可身子也十分壮健,且驾崩前一日还在勤政殿召见重臣,商议战策,如何好端端竟就驾崩了?大臣们心中多少有些疑窦。
钟烁原配杜氏,为人简朴谦逊,钟烁为人脾气暴躁,每逢他发怒,杜皇后还能在旁劝解一二,钟烁也肯听从,说来也是个贤明皇后。只可惜杜皇后有个短处,十分善妒,不许钟烁纳妃不说,也不许钟烁亲近宫人。钟烁也曾亲近宫人,叫杜皇后知道,将那宫人活活杖杀。
看得皇后这样爱醋,钟烁即不忍废她,又不愿连累无辜性命,只得不再亲近旁人。直至杜皇后薨逝之后,钟烁才纳礼部侍郎之女陈氏为妃,
杜皇后一生两子一女,长子钟琛因是中宫嫡出,幼年即立为太子。依着礼法,陈国太子钟琛合该在灵前即位,不想钟琛同母弟定海王钟琪忽然在灵前发难,在宗亲面前直指钟琛与庶母陈妃通奸,因不慎事泄,所以弑父杀君,更推出了人证,却是陈妃宫中的小太监与宫人。
这要命的罪名莫说还来不及即位的钟琛扛不住,便是钟琛已即了位,有了淫辱庶母,杀父篡位的罪名,江山也未必能坐得稳,自然不肯认承,反道钟琪是觊觎国君大位。又在灵前哭诉,道父皇还尸骨未寒,钟琪就人性泯灭到就用这样事来侮辱他的英灵。陈妃也一口咬定钟琪这是污蔑庶母,哭闹着要以死明志。
宗亲大臣们哪里想得到,大军压境当前,先皇尸骨未寒,自家的太子郡王还要闹出这样丑陋不堪的事来。明明是天潢贵胄,偏滑稽可笑到连市井小民也不如。
大臣们要些廉耻的都觉着无地自容,有羞愤挂冠而去的、也有拿头撞灵柩哭先皇的、也不少躲在一边而明哲保身的,却是少有宗亲大臣上来劝解。
不想这对凤子子龙孙之前互相指责不过是做戏,无论是太子还是定害王,竟都在灵堂外埋伏了亲卫死士,意欲趁对方不备将其击杀,也好一了百了。
两方动起手来,还是太子钟琛占了上风,将钟琪杀伤,他带来的死士也折损了六七成。只是钟琛也没能将钟琪拿下,叫他在死士的护卫下逃出了皇宫,直往京城外去了。
有了这一出闹剧,钟琛便是礼法上的太子,他做陈国国君也叫陈国的宗亲大臣们不服。
其中就有位东海王钟熠,论身份是先陈国国君钟烁的堂兄,新君钟琛的堂伯父,从来就是个有决断有魄力的,拉拢了一些宗室,只说钟琛这样灭绝人伦的禽兽做了陈国国君,陈国覆灭有日,说服了他们拥戴他。
这些人定下连环计,趁着钟琛往钟烁陵前祭奠时,暗中在道路两边埋伏下杀手,一举将其击杀,而后钟熠就在这些宗亲大臣们的推举下,自家临朝为君。
钟熠是个明白的,知道自家得位不算正,所以登基之后第一道旨意就是晋钟琪为亲王,是为定王,一来是安抚钟琪;二则,只消钟琪接旨,就是承认了他钟熠是正统;便是钟琪不接旨也无妨,他已仁至义尽,人也不好再说他甚。
果然钟琪不肯受旨,还道钟熠一般也是弑君,不配做国君。又说就是钟琛弑父,他也是先皇嫡子,大位合该是他的,钟熠真要是个君子,就该迎他即位。
钟熠听着这些说话,怎么能容钟琪?只碍着大臣和宗室还怜悯钟琪,钟琪也没什么罪名,不好杀他,拘在了自家的王府里,。
陈国国内这连场的变故,蒋璋是何等人物,怎么肯放过这样天降的机缘,与永靖候率领的另一路大军,齐头并进,还不等钟熠将朝中不服他的势力收拾干净,蒋璋等人又下了两城。
更有原平阳城守将林百威,原是钟琛心腹的爱将,看着钟琛叫钟熠杀害,竟是开城降了,根本不费蒋璋一兵一卒不说,更得了一员悍将,反过头来替他冲锋陷阵,眼看着陈国一半国土已陷落在梁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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