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魏国公府拒婚,身为冰人的建康大长公主自要知会林氏,过得几日就命长史将林氏宣来。
林氏她自以为和岑氏有约,两个孩子又投契,蒋璋与岑氏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听着大长公主宣召,都好说句满心欢喜,还点了点闻讯赶来的傅章与他玩笑:“阿娘这就去听回信,要不成,你可不许胡闹。”直把傅章臊得满脸通红。
林氏奉召到得大长公主府,依例先拜见建康大长公主。
建康大长公主自是命人赐坐,林氏谢座之后将将在建康大长公主手下坐定,就听着建康大长公主把魏国公府婉拒的话说了。话说得再婉转也是拒绝的意思。林氏又是惊诧又是失望,脸上原是带着笑的,一时就僵在那里。
倒是建康大长公主看着林氏脸上笑容勉强,还劝了一两句,道是:“总是孩子们还小,也不急在这一时。”
林氏心上失望,面上一面恭恭敬敬地答应,一面在心中猜测是什么缘故,左思右想没个头绪,想到后来就怀疑或许是她贸然请了大长公主出面说媒,岑氏觉着受了胁迫,这才拒婚?就是她和岑氏早有默契,这样知会也不知会一声,可不是要得罪人!失了蒋苓这个她瞧得中的媳妇还在其次,八郎那头自听说要把蒋苓说给他后一直是欢欢喜喜的,如今听着事情不成,还不知要怎么闹脾气呢。
这还在其次,要是真叫蒋璋岑氏夫妇觉得自家有看轻魏国公府的意思,,岂不是结亲不成反结了仇?林氏越想越觉着自己是鲁莽了,如今也只有自家亲自到岑氏面前解说一二,许还能转圜。想在这里,林氏就有些坐不住,耐着性子陪建康大长公主说了回话,就指着家里还有事,起身告退,出府上车,催着马车回家。
傅章自林氏出门后就在二门打转,说来也是命数,自傅章四五岁时和蒋苓认识,因为两个孩子脾性相投,十分说得着,渐渐就亲近起来。偏傅章生来个骄傲顽固的性子,又有些痴心的地方,不管是人也好,事也好,只要是他自家喜欢的,自家看上的,就好说句心无旁骛,专心一志,习武练阵如此,待着蒋苓也一样,自傅章觉得蒋家三姐姐可爱,旁的姐妹就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那时还好说句少年意气,可林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蒋苓管得住他,两家又门户相当,有意做成这一对,就常在傅章面前提蒋苓,又许两人书信往来,叫傅章习惯了凡事都同蒋苓商议,听她的解说,更觉着两个人就是该在一处的。
到了这回提亲,傅章也是一十一岁的儿郎了,心上隐然对蒋苓起了些异样心思,只是平日没人点破,还不觉得如何,等林氏问他要不要蒋苓做他新妇,原本懵懂的心思点霍然开朗,这一下倒是全心全意地钻了进去。
今日林氏去听回音,傅章只以为阿娘平时就和蒋家伯母要好,他又和三姐姐要好,且是大长公主殿下出的面,再没有不成道理,满心欢喜地等着回音,不想林氏下轿的时候,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傅章一下就猜着了,必是蒋家伯母不肯答应。
傅章退后两步,捏了拳头道:“为甚不肯答应? 是我没出息么?是我不懂事吗?”他满心不服,要说胆色,他十岁就独自斩杀巨蛇,自家毫发无损,当时多少人夸他少年英雄,就是三姐姐也亲自夸了他的;要说能为,他如今就能拉开三石的弓,不说百步穿杨,也是箭无虚发,京中的差不多年岁的儿郎们中也是数得上了的。是他顽劣吗?他几时闯祸不听教训了?!
林氏看傅章发怒,更加后悔,抬手去摸他的头,又劝道:“是阿娘性急了,你和三娘都小呢,不急的。”
傅章把头一扬,避开了林氏的手,退后几步,大声道:“我不服!”讲完扭头就跑,林氏在他身后一叠声的喊他,只是喊不住,到了这个时候,林氏才真是追悔无及,懊恼不该在没得着蒋家答应之前就在八郎面前吐了口,以至于害得八郎恼怒。
傅章怒气冲冲来到马厩,等不及马夫给红云扣上马鞍,将光着背的红云牵出,翻身上马,从镇国公府侧门跑了出去。镇国公府的侧门向着西街,因这片街区住的都是官宦人家。即是官宦人家,府里自然都有丫鬟童仆小厮,比起近身服侍夫人娘子小娘子的一二等的大丫鬟,三四等的丫鬟数目更多,府里做粗重活计的童仆小厮们也有批数目,丫鬟们自是爱个俏,小厮童仆们难免嘴馋,所以街上常年有些摊贩货郎,担了头油胭脂花绳手帕零嘴儿来卖,倒也是个小小的集市,不说热闹,倒也不冷清。
傅章含怒从自家府里出来,红云神骏,他又是含怒地把脚跟去磕马腹,所以马速极快,当真似团烈火一般地从街上卷过,将商贩货郎们吓得纷纷闪避。饶是这样还是几个商贩闪避不及,货担被红云踢翻,担上的头油胭脂香粉手帕头绳米珠麦芽糖米糕等物散落了一地,叫马蹄人脚践踏得不成样子。
能在这里摆摊的商贩都有些年头的,虽看不清傅章相貌,可看着马儿出来的人家,再看马速就知道来人身份了得,是他们招惹不得的,只好自认倒霉,过来将被马蹄踹翻的货担收拾起来,一面唉声叹气,一面仔细翻检,瞧瞧还有什么能用的也好减少些损失,就是这时,听着头顶有把清脆的声音道是:“把钱算给他们。”
货郎们一家子的生计都在这担货品上,听着这声音都好说个如奉纶音,一面满口称谢一面急忙忙地抬头去看,街上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十五六岁模样,嘟着口儿,正从袖袋里摸钱,又有匹白马朝着方才那匹红马下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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