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章手上稳稳地拉足弓,可红云再神骏也是畜生,马又是天生胆小的,看着大蛇哪有不怕的,蹄下踏踏,一些安稳也没有。趁着红云双蹄挪动的时候,大蛇身子一弹,又往马上的傅章扑来。与此同时傅章手指一松,羽箭离弦,箭头闪着寒光直射大蛇的面门。大蛇半空中一个翻滚,避过了弓箭,可也没扑着傅章,身子再次重重地摔在地面。这回不待它起身,又是一箭飞来,便是蛇身有鳞甲又怎么敌得过钢铁所制的箭头,一箭破鳞而入,顿时鲜血飞溅落在大蛇身周,将草丛也染红了一片。
大蛇吃痛,蛇身抽搐了两回竟是转身要逃,傅章哪里肯放它过去,又抽出一箭来,这一回是瞄准了蛇的七寸,缓缓拉开弓,将弓弦吱吱嘎嘎作响,一箭飞出,直入蛇颈,蛇的七寸向来薄弱,这一箭竟是穿颈而过,带着一线血迹直钉入一旁的树干上,大蛇的身子轰然倒下,扭得几扭不动了,鲜血从它身下缓缓流出来。
傅章吐出一口气,这才缓缓放下弓箭,把手臂擦一擦额头的冷汗,转眼又喜欢起来,猎着这样一条大蛇。莫说是钱宝荣输定了,就是三姐姐晓得了也要夸他哩。所以翻身下马走到大蛇身边,从腰间拔出短剑来,想要将蛇头斩下。
哪晓得大蛇狡猾至极竟是会得装死,待得傅章蹲下,拿尾巴将傅章勾住,身子迅速旋转将傅章牢牢缠住竟是要绞死傅章,蛇头同时也昂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往傅章头上咬下。
傅章已叫蛇绞得透不过气来,眼看蛇张口咬了下来,亏得他左臂没叫大蛇缠住,情急生智,叉开食指中指迎着蛇头而上,正中大蛇双眼。再是凶猛的野兽,双眼都是最脆弱的地方,叫傅章两指插中,它本就是垂死挣扎,哪里受得住这一插,顾不得再绞杀傅章,身子一弹,松开傅章往前逃窜,傅章的右臂趁势脱了出来,他手上还握着短剑,看着大蛇要逃,立时对准蛇的脊背用力扎了下去。
这一剑傅章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大蛇又正往前窜的时候,两下里一凑,短剑把大蛇背部划开,只看得鲜血四溅,几乎把大蛇剖成了两半。大蛇吃着这个重创,逃窜的余势一尽就软瘫在地上,微微抽得一抽,再也不动了。
傅章这时身上已叫蛇血浸透,累得精疲力竭,拿短剑撑着立起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大蛇的尸体边,把脚踢了踢,看大蛇一动不动,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哑着嗓子唤:“来人。来人。”
只是锡山的树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傅章筋疲力尽的几声哪里能叫人听着,只他连爬上马背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得拍了拍红云的臀部使它去寻人,自家坐倒在地,大口喘息。喘息间再往大蛇伏尸处一看才觉出后怕来,原来那蛇也不知活了多少年,足有三丈余长,比碗口还粗些,鲜血在它尸身下汇成一片血泊。
又说傅七等人远在林外等候,看着红云独骑出来,哪能不慌,要是傅章出了甚事,镇国公夫人饶得过他们哪个,正是心慌的时候,钱宝荣也打马出来,他猎着了五只兔子一尾狐狸,另有两只雉鸡,也好说句满载而归,正想到傅章面前炫耀几句,再叫他以后不许仗着年纪小缠着蒋苓,哪里想着傅章的马出来了,傅章却是人影不见。
钱宝荣虽与傅章赌胜,到底没想着他出事儿的,看傅章人不见了也着了慌,亏得他带的亲卫多,就与傅七等人一起进林来寻傅章。进得树林不久,傅七就闻着了一股子血腥气,心上就是一抽,唯恐是傅章出事,顺着气味找了下来。
待远远看着傅章时,莫说是傅七了,就是钱宝荣也魂飞天外,这一身的血,别是伤着哪个要紧的地方了。再一看,又看离着傅章几步远,倒伏了一条长蛇,蛇身险些叫人剖成了两半,已是死得透了。
到了这个时候,莫说是傅七了就是钱宝荣也明白了,怕是傅章时运不济撞上了这条大蛇,两下里搏斗,到底叫傅章把大蛇杀死了,只不知道傅章自家受伤不曾。傅七心急快步往傅章处走来。
傅章听着脚步声,转头看过去见是傅七,挣扎着要起身:“七叔。”傅七抢上两步接着傅章:“八郎,你伤着哪里了?”傅章按着傅七的手臂站起身,一眼看见他身后的钱宝荣,张了嘴一笑,伸手点一点那条大蛇:“钱三,唤我阿兄。”
钱宝荣脸上涨红,扭头就要走,傅章险历生死,怎么肯放钱宝荣过去,哑着声音道:“钱宝荣,你出尔反尔,还算是个郎君吗?”
钱宝荣听着这句不禁咬紧了牙,知道要是自家不低这个头,傅章这个促狭刁钻的小鬼决计会告诉蒋苓知道。叫蒋苓晓得自家言而无信,比赌胜输了还要丢脸,日后再难在她面前抬起头来,是以跺一跺脚,头也不回地叫了声:“阿兄。”叫完这声,扬长而去。
要说傅章也无甚大事,不过是脱了力,靠着歇了会已缓过气来,将缘由从头说告诉了傅七知道,还不忘要将大蛇的尸体也搬回去。
倒是傅七听完傅章讲诉,想了想道是这蛇长到这样大,少说也有几十岁,从前都没听着大蛇伤人的故事,怕是已有了灵性,能叫它这样以死相搏,必有缘故。就使亲卫往草丛里去寻,竟是叫他们寻着一个蛇窝,里头有几枚蛇卵。原是这条大蛇产卵在这里,不想叫傅章惊动,这才出击伤人。傅章自然不能束手待毙,两下里哪个都是无错的,竟是个阴差阳错。
傅章原想把蛇扛回去炫耀,好叫蒋苓夸赞他几句的,听说傅七这样说心上也觉着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就罢了,只把蛇胆剜了出来。那蛇长得巨大,自然蛇胆也大,足有鸭卵大小,装在皮囊预备给傅廷芳泡酒。而母蛇的尸身就同那些蛇卵一起就地烧化了,埋在了一起。
傅章也晓得自家浑身是血,唯恐吓着林氏,就近寻了条小溪先把衣裳脱下来交给亲卫洗,衣裳这一脱,傅章才发现身上叫那大蛇勒得青一道紫一道,怨不得一动生疼,挣扎着把头脸上血迹洗干净,这时亲卫也将衣裳洗得了,烘得半干,傅章接过,依旧穿好,一行人这才预备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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