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药师怒道:“你这老贼!好不晓道理!我好意成全你生意,你当我傻子耍弄么!”
老汉不想这个瞧着一团和气的郎君忽然翻脸,一时倒也给吓住了,可惊吓得一回忽然倒是回过了神,扑上来扯着张药师衣襟道:“哪个哄你!五两银子,可是你自家说的,我何曾提过半个字!你既开了口,我还能把到手的财往外推?我又不是傻的!这会子反倒来说我!你好没有道理!罢了!罢了!遇上你这样不讲理的,算我老汉倒霉!”说了将手一松,反把张药师往外一推,自家返身就走。
张药师叫这老汉气得手抖,待要上前扯住他,无如他年纪虽不算老,可却是个斯文人,老汉年纪虽大,可常年挑着担子穿街走巷的,倒是有些力气,张药师怎么拉得住他,叫他甩了开去,亏得穆泰宁扶得快这才没摔着。
便是穆泰宁好性儿,看着老汉这样无礼也要着恼,他是随身带着侍从的,当时就使人上去将老汉按着。要换了旁人,将这无赖老汉打上一顿也就完了,不想穆泰宁这人颇有几分左性,使侍从将人拖到张药师面前来,按在当地,叫他与张药师赔罪。老汉看着围观的百姓人多,起先吃着几下拳脚之后还要叫嚷委屈,又说穆泰宁与张药师两个仗着自家身份欺负百姓,正哭时,忽然人群中又冒出个人来,却是十多岁年纪,衣着也颇为光鲜,过来先将老汉踢两脚,又啐道:“老不死的,你骗我银子时晓不晓得你也有今日呢!”
不想老汉刚才还满口委屈,看见这小郎君却是气短起来,将头低了下去。
却是这老汉虽有一手画糖画的本领,做人却是半点也不安分,颇有些坑蒙的手段,新出头的小郎君行个朱,上个月在他手上买糖画时也叫他骗了一两银子去。且他不是像今日一般,是将不值几文的糖画报个高得匪夷所思的价,而是这朱小郎君要买他糖画,摸铜钱付账时把一两银子落在地上,叫这老汉看着,竟是指东说西,引开朱小郎君眼光,自家偷梁换柱把灌了铅的假银子换了真银子。
更叫人可恼的说,这老汉还做个拾金不昧的好人样儿,哄朱小郎君还满心欢喜,又买了他好几幅糖画做答谢,自待到家才晓得上了恶当,返回来寻时,这老汉早走得无影无踪、
朱小郎君家只称小有,一两银子也是一个月的嚼用了,哪能不怒,哪能不寻,只是这老汉做生意没个定准的,总找不到人,不想今日正好遇着,是以出来指认。
说来这老汉也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拿灌铅的假银子换真银子,他也是头一遭做,原也是他贪图便宜,先叫人哄了,拿铜钱先换了假银子来,不甘自家受亏这才来偷换朱小郎君的。他心内发虚,这才轻易叫人看破,这时蓦然看着苦主露面,顿时面色如土,冷汗如浆,再不敢辩驳。要只将糖画卖高价,也不过小事,遇着量大的一笑而过也是有的,就是量小些,也不过打上一顿,可用假银子哄人,说不得在衙门走上一遭。
因有了这场际遇,张药师与穆泰宁两个倒成了忘年交,只是两个都不是张扬的人,是以人都不知道。
这回穆泰宁看着宋辽跟在魏国公府一行后出京,他挂心蒋苓,又晓得张药师在皇亲贵胄中颇有些体面,这才请他婉转探听一二,不想竟然真叫他打听出真情来,宋辽果然没有回京,那他去了哪里还用问吗?必是跟着魏国公府一行去的,他是个量窄的,上回求亲不遂,他又是个量窄的,难道还能是护卫蒋氏一门吗?只怕是心怀鬼胎呢!
穆泰宁猜着了真情便摁捺不住,一心想吓住建康大长公主,好使她把自家孙儿召回来。要晓得宋辽能出京,仗的也是建康大长公主的身份,她要是出声,宋辽哪里敢违拗呢?
不想穆泰宁这里还没来得及动作,他阿娘袁氏倒是先给他生出事来。
却是袁氏知道穆泰宁还挂着蒋氏三娘,瞧他不中意杨珊娘,与穆远成商议过后,索性往自家娘家去寻,这表兄表妹的,虽不好说是青梅竹马,相知相亲,可多少也有些情分在。她家大郎她是晓得的,性子最是温和,不与人争强的,她几个侄女儿也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这夫妇么,多半儿都是父母之命,待得成婚了,只消彼此肯容让,慢慢地也就有了情分。
要是袁氏做事周密些,将穆泰宁瞒个密不透风,待到临近成婚,再被穆泰宁知道,依着他的性子,便是再割舍不下蒋氏三娘,说不得也要好好待他妻子,日子久了,也就是和睦了。
偏是穆远成从前平庸,娶的妻子自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女郎,袁氏顶有出息的长兄做着一任县丞。便是穆远成日后机缘凑巧承袭了安南伯,也不过是个空头爵位,并没有什么实权,提携舅兄也有限。且袁氏有桩好处,虽也肯照拂阿娘兄弟们,却还是自家儿子顶顶要紧,就是漏些银子与母家,也是即有限的,是以袁氏母家的境况比从前也好不了多少,不过是多出了几个不入流的小官儿,在冠盖如云的京都,甚也算不着。
袁氏几个兄弟从前也曾打过亲上做亲的主意,想穆泰宁娶了他不拘哪个表姐表妹,可袁氏一心想为儿子娶个高门贵女来,对弟兄们的打算只装个不知道,她兄弟们虽觉得她反面无情,却也无可奈何。蓦然晓得她回心转意想自家几个侄女中择个配与她家大郎,虽晓得袁氏这是无可奈何之举,可一个安南伯世子夫人的名头在这里,她那些兄弟哪能不动心,自家不好向前,都推着妻子女儿们往前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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